彈幕:美顏不是關了嗎,咋還這麽白?

彈幕:你嗓子裏糊啥了?

彈幕:有沒有可能是生病了臉色慘白呢,一個猜想,不一定對。

雲爍原本元旦是回家休息的,但人都到家了才想起來母親元旦是和朋友們去旅遊,家裏沒人就出來吃個燒烤,順便打聽一下路輕,想著能不能打聽到那五十五萬是要做什麽。

車前擋風玻璃的雨刮器已經開到最快頻率,高架橋上因為大雨幾乎都城了停車場,後視鏡裏一排排的車燈停滿了三條車道。

雲爍回到基地的時候,路輕還在播,第一個毒圈剛開始縮。

彈幕:為什麽世界忽然亮了?

因為雲爍進門後打開了客廳的大燈,路輕卻絲毫沒有發覺,把自己僅剩的那麽一點精神力全都放在遊戲裏。

彈幕:路狗快跑,毒奶來了!

這條彈幕是氪了金的貴族特效彈幕,非常顯眼,路輕看見這條彈幕很疑惑,“什麽?”

接著,他似乎聽見有人在叫他,聲音很遙遠的樣子,不過很快他反應過來不是聲音遠,是自己的耳機有降噪。

“教練。”他回頭,看見站在自己後麵被淋了個透濕的雲爍。

雲爍手裏拎著感冒藥退燒貼和熱粥,“你在直播?”

“嗯。”路輕點頭,轉而問,“允許隊員直播嗎?”

“允許的。”雲爍把粥放在桌上,看了眼他的屏幕,“才第二個圈?等你打完粥都涼了,我把粥放保溫……”

“保溫桶裏吧。”

雲爍一句話還沒說完,路輕從房子裏出來轉角遇鬼,雖然頭疼腦熱但反應極快,端著m16不開鏡直接掃死擊倒。並且知道這不是孤狼,來不及換子彈,直後退到房子換槍,剛端起來,雙拳難敵六手,對方三人衝房子把他收了。

彈幕:粥可溫?

下播了。

雲爍坐在旁邊機位研究退燒貼,他頭一回見這個,翻到反麵研究使用方法。路輕好像真的發燒了,拆個塑料袋拆半天才拆開,視野模糊意識也模糊。

“啊,應該買個溫度計來著。”雲爍看著他,暫時不打算問他賭鬼爹的事,“吃完上樓睡覺吧,放假休息幾天,以後有你跳傘的。”

路輕拿起塑料小勺子的手頓了頓,因為雲爍撕了一片退燒貼,自顧自地貼到他扶碗的手腕上。

路輕忽熱凝固了,左手凝固了,右手舉著勺子也沒動,整個人僵住了。

“怎麽了?”雲爍問,“吃啊,吃完喝藥,然後去睡覺。”

他是一個人湊合著長大的,有時候病過了才知道自己生病了,那窄巷裏連排房的鄰居,一對夫妻,總愛吵架。吵架時他家孩子會哭,大聲嚎啕地哭。接著女人會朝孩子大喊,你哭什麽,寧要討飯的娘不要當官的爹,跟誰走你自己清楚。

路輕那時候坐在客廳的地上,和他們一牆之隔,他看著家裏被父親一天兩包煙抽得發灰的牆,他想的卻是母親走了也好,能跑一個是一個。

“謝謝教練。”

“右手。”雲爍又撕了一片。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不得不說豪門戰隊基地的修複能力比什麽靈丹妙藥都來得快,看了眼時間,他睡了足足十三個小時,且一夜無夢,醒來如新生。

元旦第二天,放晴了。

雲爍盤腿坐在訓練房電競椅裏,路輕下樓時,他正在做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反向跑毒。路輕的衣服單薄,但基地裏暖氣的溫度剛好。

回想起shield基地裏一樓那兩個老舊的立式大空調,有時候暖風吹得好好的開始吹自然風,他又沒有厚衣服,生生挨了幾天凍。

“好點沒?”雲爍的視線還在屏幕上沒有挪開,“頭還疼嗎,昨晚我不放心,去看了你一眼,你迷迷糊糊的,說頭疼。”

然後雲爍都繞了一個究極遠路進圈了還沒聽見回話,他往草裏一趴,扭頭,看見路輕一張試圖努力說話但吐不出一個字的蒼白無力又心酸帥氣的臉。

“嗓子啞了?”雲爍問。

路輕點頭,同時指了一下他屏幕。

他被突突突了。

“我靠,算了,點外賣吧,叫點清淡的。”雲爍放下腿打開外賣,開始劃拉。

路輕嚐試著吐出幾個字來,結果發出的聲音像是死了幾百年被人挖出來的時候骨頭分離時發出的“喀喀”聲。

“你打字吧。”雲爍把手機遞過去。

路輕還想努力一下,雲爍趕緊又推了推手機,“乖,閉嘴吧。”

然後路輕在他的屏幕上打字:謝謝教練。

“謝什麽,我是你教練,指望你打比賽賺錢給我發工資的。”雲爍笑笑,“給你點個湯喝吧,這個吧,點個魚湯,再點個麵。”

在路輕的認知裏,生病的時候有人半夜來探探腦袋這件事隻在別人的作文裏出現過,他寫不出這樣的橋段,因為完全沒有感受過。

忽熱間他看著雲爍,試圖回憶起一星半點的碎片。

“你怎麽眼睛這麽直,又起燒了?”

路輕晃神,低頭打字。

經理讓我告訴你,你該剪頭發了。

“哦……”雲爍摸了摸自己後腦勺,“忘了,元旦理發店人多,回頭吧。”

頭發長了這事兒就很容易讓雲爍想起來回國的那個淩晨,在燒烤攤被醉漢當成姑娘吹口哨,接著就會想起燒烤攤門麵裏坐著的那個灰色棉襖的中年人。

怪有意思的,大冬天把自己捂得暖和,兒子就穿個戰隊棒球服。

雲爍猛的扭頭,見路輕身上就一件衛衣,“你為什麽不穿厚點兒?”

這話問的路輕啞口無言,反正嗓子啞了,他幹脆迅速單排上飛機,一副“教練對不起我得專心打遊戲”的樣子耳機一戴打開地圖看航線。

第二天,也就是元旦假的最後一天,路輕好了很多,隻是說話的聲音還有些沉。導致蔣經理把合同給路輕的時候以為是路輕遲來的變聲期。

蔣經理是假期最後一天的傍晚回來的,回基地後發出了和雲爍一樣的疑問,“你這麽穿這麽薄,開暖氣也不能這麽穿啊,咱們這又不像北方暖氣,人家是挨家挨戶都開著抱團取暖,我們是獨棟別墅各憑本事。”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白天雲爍已經拿自己的厚衣服給路輕了,結果路輕長手長腿的總是露一截出來。

“啊。”雲爍忽然想起了什麽,“我去拿子慕衣服給他穿。”

隊長餘子慕,路輕有印象,的確和自己身材相仿,“不太好吧,隊長不在基地。”

“沒事兒,我給他發個微信說一下就行。”雲爍說著就一邊打字一邊上樓,直奔餘子慕的房間裏。

別墅裏除了四樓是領隊張妙妙一個人住,其他幾間客房的布局都差不多,所以雲爍很快就拎了件羽絨服下來。

淺藍色的,看logo價值不菲,“穿上。”雲爍遞給他。

“對,先穿著,注意保暖,別再起燒了。”蔣經理附和。

這麽一看,從路輕的視角裏,教練用的電腦是隊長的,教練可以隨意出入隊長的房間,教練……似乎和隊長的關係非常好。

當晚餘子慕回來後,雖然事先知道,但看著自己羽絨服穿在別人身上後還是生出一絲不快。趁雲爍去廚房倒咖啡,他便也去倒水,順便陰陽怪氣。

“你挺疼他的。”餘子慕和路輕的身高差不多,都高了雲爍半個頭,斜斜靠在水吧台邊。

雲爍不以為然,沒聽出什麽蹊蹺,“他小,又瘦,照顧照顧嘛。”

“他長得比你高,看著也比你結實。”餘子慕渾身都顯著貴氣,限量的球鞋,六位數的表,和高奢的項鏈,“不過你這麽看重他,是真不打算複出了?”

雲爍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低頭淡然地笑笑,咖啡的熱氣撲進他眼睛裏,“不了,你們好好磨合,路輕不會比我差的。”

他還準備說什麽時,看見廚房玻璃門外麵,那個穿著自己藍色羽絨服的少年端著空水杯,不知站了多久。

隨後餘子慕站直起來,“就他,在shield呆久了,打比賽除了苟名次還會幹嘛?在shield那幾個廢物裏鶴立雞群就真以為自己是被埋沒的金子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垂著眼眸,從路輕的角度看過去,有些朦朧的曖昧感。接著他就推門進去了,並且仗著自己十九歲的年紀裝出一副不諳世事的無辜模樣。

其實路輕被粉絲叫路狗,還有個原因,路輕有時候真的挺狗的。

比如他假裝和人對狙,連開四槍一槍不中,最後對方下樓發現樓下車輪全炸。再比如為了拿積分,他偷摸坐進別人的車裏直接拉手。雷收三個人頭大家一起死。

所以麵對這種情況,他十分懂得生存之道──電競職業圈,教練才是戰隊的最高話語權。

“教練。”他微微抿唇,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羽絨服,又把視線放回雲爍的臉上。

大約就是一種雖然我聽到你們說話了,但我為了大家和平相處我假裝什麽都沒聽到,我委屈,我不說,但你知道我委屈,“教練,我找不到感冒藥。”

雲爍當即放下杯子,“我去拿,你等會兒。”

雲爍剛出廚房,餘子慕換上了一貫平和的表情,並打量了一番路輕,“你穿著挺合適。”

“嗯。”路輕變臉一樣的語調,音色倏地沉了下來,絲毫沒有對雲爍時那般忍悲含屈的意思,“畢竟是教練從隊長的衣櫃裏給我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