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火鳳凰

老羊倌見劉二炮傻站在鍋前,手裏抓著鍋蓋一動不動,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兒,也站起身來走了過來,離著還有幾步遠時就問劉二炮,是不是有什麽事。

劉二炮這才如夢初醒,回頭見是老羊倌,咧嘴苦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鍋,告訴老羊倌,燒了半天了,這鍋裏的水竟然一點都沒熱,真是活見鬼了。

老羊倌也是驚訝莫明,趕緊快步走上前去,往鍋裏看了看,然後伸手試了試水溫,心裏也是“咯噔”一下。果然像劉二炮所說,這一大鍋水別說熱了,甚至比涼水還要冰手。低頭看了看灶下燒得正旺的木頭火,一時之間也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麽會事。

關把頭等人見情形不動,也都圍了過來,弄清楚是怎麽回事後,都驚得是目瞪口呆。放山幾十年了,什麽事都碰到過,但是像這種怪事,平生倒還真是頭一遭,甚至以前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趙山河問劉二炮:“二哥,是不是鍋漏水了?”

劉二炮搖了搖頭:“不可能剛才吃飯還是好好的,咋能說漏就漏了?就算是漏了也不可能水溫沒什麽變化啊?”

關把頭臉色陰沉地看了看這口大鍋,一聲沒吭,扭身走到了老爺府近前,雙膝一彎,跪了下去,叩了幾個響頭後,衝著老爺府開始念叨了起來:“山神爺老把頭在上,保佑我們上山發財,要是有什麽怠慢,求您老人家高抬貴手,放山歸來後,一定好酒好肉的孝敬您老人家”說罷,伸手抽出一把香來,點燃後插在了老爺府前。

老羊倌看了看關把頭沒有吱聲,這種事情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他也不好多說。仔細地看了看這口大鐵鍋,說啥也不相信眼前這事兒會和山神爺有什麽瓜葛,左右看了看劉二炮和趙山河,讓他們倆先把鐵鍋從火上移下來。劉二炮和趙山河早就懵了,根本沒什麽主意,聽老羊倌說完後,二手搭把手,趕緊小心地把鐵鍋從灶上給抬了下來。

就在鐵鍋抬下來的那一瞬間,眼睜睜地就見鍋底下掉下來個白花花的東西,像是皮球似的在地上滾了幾滾,還沒等眾人看清楚,就見其身子一展,就從毛茸茸的身體裏伸出兩隻翅膀來,原地撲扇了幾下,突然一飛衝天,迅疾如風,眨眼間便飛沒影兒了。

誰也沒料到鍋底下會掉下來這麽個東西,都張著大嘴愣在原地,等到緩過神來,那東西早就跑沒影了。

趙山河拍著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氣:“唉呀我的媽呀那是啥玩意兒?好像從鍋底下掉下來的,咋不怕火呢?”

關把頭聽到動靜也趕緊走了過來,好半天才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皺著眉頭沉呤不語,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是憑直覺,總感覺這事不太像是好事。

老羊倌看了看關把頭,知道關把頭心裏有些擔心,懷疑這是不祥的預兆。一行人這麽辛苦地剛進到山裏,總不能因為這點兒小事就打了退堂鼓。想到這兒,老羊倌衝關把頭說道:“關把頭,不用擔心,要我看這玩意兒倒是個好預兆。八成就是火鳳凰,鳳凰是祥瑞的象征,好兆頭,看來咱們這趟保準能抬到大貨”

關把頭看了看老羊倌,眼神一亮。鳳凰浴火倒是還真聽說過,隻不過這種神鳥一直都當故事來聽,到底長什麽樣子誰也沒有見過,本以為長得和家裏的蘆花雞差不多,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副模樣。雖說感覺沒有什麽神鳥的端莊和威嚴,但是能在火堆裏呆這麽久又不被燒死,不是神鳥還會是什麽呢?難不成這是山神爺老把頭給的暗示?

本來這件事弄得大家人心惶惶,都有所顧忌,可是老羊倌這麽一解釋,剛才的擔憂全部一掃而光,每個人反而都很興奮,就像真地抬到了大貨似的,神采飛揚。

重新把鍋架到火上,水很快就燒開了。大家喝了點開水,圍繞著神鳥鳳凰的話題又聊了好一陣,直到天色也不早了,想想明天還得繼續趕路,關把頭這才張羅著讓大家趕緊睡覺。

木倉子搭建得很寬敞,把所有的吃的用的東西都堆在裏麵後,並排還能躺下六、七個人。

徐青山挨著老羊倌睡在最邊上,野外露宿根本就沒有什麽被褥,身下鋪著一張麅子皮,身上蓋著件棉襖,隨便找出件衣服墊在腦袋下權當是枕頭了。這種條件實在是有些艱苦,而在放山人眼裏,似乎根本就不值一提,嘻嘻哈哈地和衣躺下,時間不大就鼾聲四起,都進了夢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突然刮起了一陣狂風。風起得很突然,沒有任何征兆,地上的枯枝敗葉被吹得滿天都是,水桶粗細的大樹也被吹得左搖右晃,枝葉嘩啦啦地響個不停。木房子隨著狂風“哢哢”直響,頓時把這些人都給驚醒了。

抬頭往外看了看,月亮早就看不見了,天陰得像墨汁一般,漆黑一片。借著忽閃跳躍的火光,隻能看出幾米遠,稍遠一些的地方黑得像是墨汁一樣,看著讓人透不過氣來。火堆眼看著就被大風給掀翻了,飛濺起的火花旋起五六米高。眨眼間,最後的一絲火光也消失不見了,眼前立時變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關把頭往外看了看,伸手打亮手電照了照,好在這座木倉子建得還算牢固,雖說外麵狂風大作,飛砂走石,可倉子卻並沒有要坍塌的跡象,多少放下心來。轉頭衝其他幾個人擺擺手,安慰大家別緊張,山穀裏風大,加上秋天本來風就多,沒啥大事,這倉子搭的結實,不會刮倒的。

劉二炮和趙山河看了看關把頭,點了點頭,仍然有些不放心地四下打量了一圈。

外麵狂風怒吼,大腿粗細的古樹被吹得搖來搖去,枝葉亂抖,發出“嗚嗚”的響聲。

幾個人睡意全無,重新躺下後不久,突然就從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哞哞”的牛吼聲,聲音低沉有力,像是悶雷一樣滾滾而來。

劉二炮晃了晃腦袋又坐了起來,豎著耳朵聽了聽,衝著關把頭的方向有些驚訝地問道:“關哥,聽著咋像是牛叫喚呢?”

趙山河衝劉二炮撇了撇嘴:“老2,你別瞎白話,這裏荒山野嶺的,方圓一百裏都沒有人家,哪兒來的牛啊?我聽著好像是打雷了,會不會是要下雨,開始鬧天了?”

聽說要下雨,劉二炮趕緊抬頭看了看天。雖說外麵風刮的不小,天陰得嚇人,可是怎麽看都不像是有雷雨的樣子。遠處隱約還能看到星星,隻是頭頂上這一片陰雲密布,就算是山裏氣候多變,也不可能短短幾個小時就要下暴雨了,自打立秋,還沒下過幾場雨,扭頭衝趙山河“哼”了一聲:“你亂說個屁啊,下什麽雨呀下雨?你沒看還有星星呢嗎?明明就是牛叫喚,備不住是誰家的牛走丟了,跑進山裏來了吧?”

放山最怕的就是下雨。放山碰到下雨,十有八九就得打道回府,無功而返了。

因為一下雨,雨水滲進土裏,土就會發粘。而人參的根須脆細,和粘土混在一起,就算是找到參,隻要一挖,根須很容易就弄斷,就算把整個人參連帶著粘土一起挖出來,也沒辦法把人參的根須從土裏一根根地分離出來,所以放山人都遵守著“雨天不抬參,霧天不拿棍”的規矩。人參的根須隻要一斷,根本就賣不上價錢了。倘若主根要是斷成幾截,那這棵人參就廢了,和大蘿卜也也一個價了。

關把頭側著耳朵細聽了一陣,瞪了劉二炮和趙山河一眼,讓他們別嘴上沒把門的,啥都胡咧咧,聽那動靜備不住是熊瞎子啥的開始鬧夜了。山裏晚上空曠,聲音從樹林裏傳出來,動靜肯定變了,愛是啥是啥,趕緊睡覺得了,天亮以後還得上山找參。

老羊倌見這陣風刮的突然,而且風又打著旋的亂刮,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事。但是關把頭既然這麽說了,也不好再多說別的,衝徐青山擺了擺手,擠了擠眼睛,爺倆啥話也沒說,率先又躺下了。

雖說關把頭發話了,但是重新躺下後,誰也沒心思睡覺了。黑暗中都瞪著眼睛默不出聲,側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大山裏凶險莫測,大山牲口夜裏經常出沒,真要是熊瞎子還好說,萬一再衝過來一頭野豬,就算這木倉子建得結實,也架不住它亂衝亂撞,用不了兩腦袋就得給掀翻了。

外麵的風聲似乎越來越急,隱約中似乎可以聽到樹幹折斷的“哢吧”聲。這裏是原始森林,最細的樹也有大腿那麽粗,顯然單是刮風是不可能把大樹刮斷的。聽聲音清脆不斷,動靜越來越大,關把頭此時也有點躺不住了,一骨碌身又坐了起來,仔細聽了聽,心裏不禁一沉,今天晚上這動靜似乎和平時熊瞎子鬧夜還真有些不同。

關把頭坐起來後,其他人更躺不住了,也紛紛坐起身來,眼睛盯著外麵看。

關把頭看了看大夥,扭頭問老羊倌:“老爺子,您見多識廣,常在山裏走,知道是啥動靜不?”

老羊倌搖了搖頭,說是離得太遠,山裏籠音,也聽不出是什麽動靜,說不準是什麽玩意兒,好像是什麽山牲口鬧夜。既然大家都在這擔心受怕的也不敢睡覺,倒不如他和徐青山過去看看。

關把頭聽說老羊倌要出去,趕緊把他攔住了,覺得這種事不應該麻煩老羊倌,再怎麽說,也是客人,要去也得他們去。

老羊倌笑了笑,讓關把頭別這麽見外,放山抬參他不懂,山裏走的年頭多了,走走山路還是小菜一碟。再說他這麽大歲數了,又不是毛頭小子,分寸他自己知道,不會有什麽事的。

關把頭聽老羊倌說的也是這個理,扭頭看了看劉二炮,讓劉二炮也跟著一起去看看,人多也好有個照應。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