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放山
長白山山山相接,嶺嶺不斷,樹大林密,草高篙密,大山深處常有野獸出沒,人跡罕至。而這裏每年開春一直到霜降以前這段時間,深山老林裏經常有拉幫結夥組成的“參幫”,在深山裏穿梭,專走林密草深的險路,尋找人參。
人參為第三紀孑遺植物,也是珍貴的中藥材,是“東北三寶”之一,曆史悠久。別名又稱為人銜、鬼蓋、神草、土精等。人為栽培的為“園參”,野生的為“山參”。多生長於晝夜溫差小的海拔500~1100米山地緩坡或斜坡地的針闊混交林或雜木林中,通常3年開花,5~6年結果,被稱為“百草之王”。
在大山裏找人參,非常艱苦,凶險莫測,收獲也沒有定數。上山采參叫做“放山”,放山人結夥叫“拉幫”。拉幫放山,一般都是想放山的人去找領過參幫的“把頭”,要求入幫,村裏沒有,就到外村去入幫。
做過“把頭”的,在附近十裏八村都小有名氣,到了季節,自然很多人登門拜訪,請求入幫。而拉幫也有一套特定的規矩,最基本的就是對想入幫的人是不能拒絕的,就算是“初把”,也就是生瓜蛋子也不能拒絕,隻要人家有意入幫,把頭就得照單全收。
參幫放山季節性很強,每年穀雨以後到白露這個階段去放山。白露扣秤封盤,山貨莊就不再收人參了,參幫也就自然散了。老羊倌深知這裏麵的道道,這才費盡心機要和那漢子回他們村,實際上也是想見見把頭,探探風聲,項公舞劍,意在沛公。
識別人參的好壞優劣,主要看五部分,分別是蘆、艼、體、紋、須,也稱為“五形”。
“蘆”即“蘆頭”,是人參腦袋頂上的那部分細長的根莖。每年秋季,地麵以上的莖葉脫落,在根莖上留下一個莖痕,俗稱“蘆碗”,“蘆碗”越多,說明參齡越長,也是鑒別參齡長短的主要標誌。人們常說“一個蘆碗一年參”的說法,雖然不是很準備,但是也差不多少。
“艼”是蘆頭上長出的支根,中間粗,兩頭細,像是棗核狀,俗稱“棗核艼”。蘆頭根部生出的艼,稱為“護脖艼”;兩個艼對生於蘆頭的兩側,稱為“掐脖艼”;艼和蘆統稱為“艼帽”。
“體”指的是人參的主根,也就是形體。
“紋”是參體的肩部那些緊密連貫、排列有序、深陷細密的環狀橫紋,也稱為“肩紋”。生長年限越久,橫紋數目越多,也就越緊密;生長年限較短,橫紋則又淺又稀。
“須”是參體上生長的那些細長的須根,須根上麵有很多小米粒大小的疙瘩,稱為“珍珠點”。
吃山貨這碗飯的,鑒別人參都有他們各自的一套標準,講究“蘆碗緊密互生,圓膀圓蘆核釘;緊皮細紋疙瘩體,須似皮條長又清”。五形俱佳者即為極品參。不過事實上,並不是所有的參都是五形俱佳,隻擁有五形當中的幾個形的,也算得上是一支好參。
老羊倌一打眼就認出了這根參,看出這根參與別的“開山鑰匙”不同。蘆頭泛紅,蘆碗凹凸不平,看著並不起眼,但卻是根難得的“飲血參”。
“飲血參”並不是喝血長大的參,而是生長在陰氣極盛的地方。有這種參出現,在方圓一裏之內,必然有大寶。七兩為參,八兩為寶。雖說隻差一兩,但是價格可是翻了幾翻還不止。
放山人雖然熟知各種人參,對找參的門道知之甚詳,但是要說是找“寶”,和憋寶相靈的這些人相比,那根本就沒法相提並論。在放山人眼裏,這根參就是個二匹葉的普通山參,並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但是在老羊倌的眼裏,這東西的價值可大了去了,相當於是取寶的鑰匙,這才肯下血本。
正所謂:舍不出小錢,也掙不到大錢。
徐青山聽老羊倌說了半天,都有點聽傻了。剛要從包裏把那根參再取出來再看看,遠遠的就瞅見那漢子晃晃悠悠的回來了,趕緊把手又縮了回來,衝老羊倌使了個眼色。
老羊倌喊來老板,結了帳,衝那漢子笑了笑,又是一陣客氣。
大漢讓老羊倌不用客氣,這種事是他們賺錢,要說謝,得是他說謝謝才對。見老羊倌和徐青山都準備好了,大手一揮,三人直奔公共汽車站。
老羊倌走出去沒多遠,轉身便鑽進了一家山貨莊,買了塊麅子皮。他也沒說別的,別人自然也沒多問。
一路上,三個人在車上東拉西扯,越聊越熱乎。這才知道這大漢姓劉,認識的人都叫他劉二炮,家就住在轉山子村,平時在家種地。幾個月前,跟著村裏的關把頭放山,在山上轉悠了半個多月,最後找到了幾根小參。
有徐青山在旁邊扇風點火,拍馬屁捧臭腳,把劉二炮美的,真感覺滿天的星星屬他最亮,滿園的花草屬他最紅,說著說著就熱血沸騰了。衝老羊倌和徐青山把胸脯拍的“啪啪”直響,說是如果他們想去見見世麵,也想去山裏看看,他回去就和把頭打個招呼,有他的麵子,把頭肯定不會拒絕。
老羊倌趕緊連聲道謝,心裏明鏡似的。真要是放山,既使是萍水相逢,把頭也不會說個“不”字。別說他們是“初把”,就算有的人犯過山規,或是心術不正,把頭也一樣不會拒絕。參幫都信奉山神爺,相信好有好報,壞有壞報,山神爺看在明處,眼裏不揉沙子,隻要你心眼一歪,早晚挨收拾。
徐青山一路上聽劉二炮不停的說起山上的那些稀奇事,什麽錢串子、山神爺的小媳婦啥的,對這拉幫放山也越來越好奇,聽得津津有味。想到包裏這根參,衝劉二炮抱了抱拳:“炮哥,聽你這麽一說,放山還真不容易,你在參幫裏肯定是挑大梁的吧?”
劉二炮訕訕的笑了笑,摸了摸腦袋,看了一眼徐青山,告訴徐青山,他在參幫負責“端鍋”,主要是負責後勤的,參是把頭分下來的。
徐青山轉了轉眼珠,這才弄明白。鬧了半天,這家夥吹得嗚丟嗚丟的,竟然是個打雜做飯的,心裏忍不住好笑。
劉二炮好像看出來徐青山對他有些不屑,撇了撇嘴:“徐老弟,別看這‘端鍋’就是個做飯的,但也不容易,並不簡單。我不是和你吹啊,這參幫裏有兩大支柱,一個是把頭,另一個就是端鍋的。”
徐青山一聽劉二炮那句“我不是和你吹啊”,就知道這話肯定是有吹的成分。
放山的端鍋人,都是由把頭指定的。一般都是由“初把”擔此“重任”。如果幫裏沒有“初把”,那就由年齡小的或是歲數大的端鍋,換句話說,不是老的,就是小的,要麽就是輪番上陣。
端鍋的負責挑水、打柴、做飯,給山神爺上供,事多活累,是個苦差事。
劉二炮看了看徐青山,知道徐青山有些小瞧他,眼珠子一瞪,盯著徐青山繼續說道:“老弟,你不用不信。我跟你說,就拿這做飯來說,一般人就做不了。山上潮氣大,風多,火候就不容易掌握,做出的飯要麽糊,要麽夾生,沒有一定經驗根本就行。山裏找水,近的還好,要是遠一些,翻山越坎,拎一趟水就邁不開步,拎兩趟就得步步張口喘氣,一天三頓飯,都得累散架子。而且揀柴禾也不容易,朽了的不行,不起火;不幹的不行,點不著火;大枝大杈也不行,鍋底小,幹占地方也不起火,一個小時也做不好一頓飯。”
徐青山見老羊倌直衝自己眨眼睛,趕緊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急轉彎,衝劉二炮吧嗒了兩下嘴,故作驚訝的點了點頭:“炮哥,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別說在那深山老林裏麵了,就是在野外,那火堆和灶坑也是兩回事,燒個土豆子把皮都燒糊巴了,裏麵還是硬茬子呢。這行行出狀元,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這身能耐沒有十來年的積累,根本就達不到這份兒上。”
劉二炮聽徐青山這麽一說,心裏舒服多了,撇了撇嘴,得意地笑了笑。
一個多小時的顛簸,終於下了汽車,沿著土道一路向南,又走了近半個小時。
越往裏走,劉二炮碰到的熟人也就越多,挺老遠就見他和人家打招呼。對方聽到的就衝他揮揮手,聽不到的,根本就不理他。
徐青山看在眼裏,心裏憋不住樂,看這樣子,這是劉二炮要在他們麵前裝一把,顯得他人際廣,認識人多。趕緊接著說好話,遞上去幾個馬屁,把劉二炮拍得是眉飛色舞,差點就樂顛餡了。
又走出好幾裏路,最後七拐八繞,總算是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村子,聽劉二炮說,這就是他們村,轉山子村。
村子裏幾十戶住家,清一色的磚瓦房。大多家都是門前拴著馬,院裏跑著雞,幾個人剛進村裏,就是一陣雞鳴狗叫。走到一戶大瓦房前,劉二炮停下了腳步,看了看老羊倌和徐青山,告訴他們,這就是關把頭家,誰的家裏有沒有參,他都知道,直接問他就行。
老羊倌點了點頭,趕緊連聲道謝。
劉二炮走在前麵,伸手推開門,剛一進院,就扯脖子喊了起來:“關哥,來客了”
話音剛落,從房裏推門走出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中等身材,濃眉大眼,四方臉膛,頭發緊貼著頭皮,一打眼就透著股精氣神,出來後看到老羊倌和徐青山,皺了皺眉。
老羊倌故意側了側身,露出了屁股後麵掛著那塊麅子皮。
中年漢子就是一愣,扭頭看了一眼劉二炮,又打量了一眼老羊倌,趕緊把老羊倌和徐青山讓進了屋裏。
劉二炮相互給介紹了一番,說明了來意。
老羊倌雙手一抱拳,笑著衝那中年漢子點了點頭:“把頭發財。”
中年漢子愣了愣,趕緊也衝老羊倌抱了抱拳:“一同發財。”
老羊倌接口說道:“你們發財我就來。”
中年漢子哈哈大笑:“快當,快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