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憋八爺
周伍睜開眼睛,直直的盯著老羊倌,對視了好半天,最後,嘴角微微一揚,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老羊倌倒是並沒有怎麽意外,衝周伍點了點頭:“爺們,是條漢子。我和你打聽一個人,不知道你認不認識,有沒有聽說過‘憋八爺’?”
周伍抬眼看了看老羊倌,眼珠微微的動了兩下,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老爺子認識憋八爺?”
老羊倌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但是聽我師傅說起來過,南派的土筢子中,憋八爺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算起來,應該是和我師傅一個輩份的,我和他相比,也算是小輩了,沒有照過麵,隻是聽說過。”
周伍看著老羊倌笑了笑,告訴老羊倌,憋八爺是他的師爺。
老羊倌一聽,驚訝萬分,禁不住又上下打量了幾眼周伍。
“憋八爺”是南派憋寶的土筢子裏數一數二、響當當的人物,早在民國那陣子就聲名赫赫,大名遠揚。
據傳言,說是憋八爺剛生下來就碰上了打仗,兵荒馬亂的那個年代,家裏人隻好帶他躲進了地窖裏,一住就是半個月。打那以後,他那雙眼睛就變成了無寶不識的“賊眼”。據說,能看到地下三尺以內有沒有寶,一走一過,心知肚明。關於他的傳說,多不勝數,傳的就像是神話故事一樣,真假難辨。
但是老爺子真正聲名鵲起,名揚天下並不是在深山老林裏憋到了什麽天靈地寶,而是人家就靠著一雙賊眼,從垃圾堆裏撿出了成千上萬件寶貝。
解放前那陣子,四處都在打仗,盛世古董亂世金,在那個年月,除了金條以外,別的什麽東西都沒有人看上眼了,垃圾堆裏陶瓷瓦罐到處都是,就連董其昌的字畫,商周的青銅器也是充斥其中。
憋八爺那時正值壯年,一雙腳走遍了北京城,找到的寶貝海了去了。隻要叫上名的東西,皇宮裏找不見的,他手裏或許就有。天長日久,倒騰這些東西的人自然就聞著了腥,紛紛找上門來,而憋八爺出手的東西,件件都是不同凡響,都堪稱為國寶級的重器,時間不長,在這圈裏就標名掛號了。
周伍竟然是憋八爺的徒孫,這個實在是沒有想到。
老羊倌抽了兩口煙,衝周伍點了點頭:“爺們這麽年輕,就有這身本事,前途不可限量啊!不知道憋八爺現在可好啊?”
周伍苦笑了一下,告訴老羊倌,他從來沒有見過憋八爺,據他師傅說,憋八爺去世好多年了。
老羊倌聞聽,搖了搖頭,感慨了一陣,突然想起件事來,就問周伍,以前他知道憋八爺曾經收過一個徒弟,姓馮,都叫他“金苗二馬”,不知道他認不認識。
周伍一聽,看了一眼老羊倌,點了點頭:“老爺子,實不相瞞,他就是我師傅。”
老羊倌一聽,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說話,告訴周伍,他年輕時跟師傅有一次去苗疆山區,在走山時,碰到過“金苗二馬”,當時和他年紀差不多,也算是有過一麵之緣。
周伍聞聽,也是有些驚訝,看了看老羊倌,難得的笑了笑:“老爺子,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告知我師傅,不知道您貴姓呢?“
老羊倌擺了擺手:“貴字不敢當,你就問他還記不記得三十多年前,有個小羊倌,叫四喜子的就行。”
周伍點了點頭,記在了心裏。
在苗人中,有一夥特殊的人,以挖金銀為生,江湖上調侃兒為“金苗”。湘西兵匪之禍不斷,為了免遭搶掠,以前很多土司都把整罐整箱的金銀埋在了山裏,有的因為一些原因,始終沒有取出來,就一直都藏在了大山裏。這些“金苗”則會用一些奇門古術,找到埋在深山老林地下的寶藏。
這些金苗與憋寶還不一樣,應該說是南方憋寶的一個分支,沒有什麽規則,也沒有什麽限製,一般都是身手利索,膽大心細之人,口口相傳著很多古老的“憋金咒”,據說可以把埋在地下的寶貝魂魄給逼出來,然後再用奇術順藤摸瓜,找到寶貝。
深埋地下的金銀寶貝,年頭多了,就會吸收天地的靈氣,產生精氣魂魄,不同的寶貝幻化出來的人形也不一樣,有句口決說是“金銀童子玉嬌娘,珍珠小妹,奇器醜郎”。其實說白了,金銀這些寶貝一旦成精,產生魂魄,會幻化成小孩兒的模樣;而玉器瑪瑙一類的寶貝則會幻化成大姑娘的樣子;至於珍珠會幻化成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其它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寶貝則會幻化成一個樣貌醜陋的男子。
地下埋的金銀寶貝多了,也衍生出了無數個神奇詭異的故事,真真假假,誰也不敢斷言,但是民間一直相信金魂銀魄之說。
“金苗二馬”當年就是個“金苗”,後來好像發生了一些意外,被憋八爺給救了,就拜在了憋八爺的門下,做了“土筢子”。當年遇到他的時候,老羊倌也是十七、八歲的樣子,與“金苗二馬”差不多大,很談的來,沒想到,這一別就是近四十年,再也沒有見過。歲月不饒人,眨眼都是奔六十的人了。
老羊倌長歎了一口氣,便問周伍怎麽也趟了這潭渾水。
周伍搖了搖頭,抬眼看了看老羊倌:“不瞞老爺子,我和你們是一樣的,也是被雇來的,我師傅隻是讓我來幫個忙,別的我也是一無所知。”
老羊倌一聽,更驚訝了。這麽看來,這幾個人都一樣,全是受雇於人,替別人賣命,不知道背後這人到底是誰,竟然有如此的手筆,分批次的把他們這夥人給攏到了一起,顯然不想讓這些人有太深的接觸和了解。這麽看來,何胖子說的那些話也並不十分可信,不知道是不是他也一直被蒙在鼓裏,還是在故意說些瞎話。
老羊倌越想越糊塗,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轉了轉眼珠,假裝不經意的問周伍,知不知道江子為什麽會出事,之前有沒有什麽別的發現。
周伍愣了一下,明顯不明白老羊倌的意思,搖了搖頭。
老羊倌盯著周伍,心裏開始犯嘀咕,本來以為是周伍發現了什麽,這才好心的提醒自己,塞了個紙團。不過,現在看來,顯然周伍並不知道這件事,紙團並不是他塞的。
如果不是周伍,那就一定是白術了。
可是白術這麽做,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不管怎麽說,江子最後還是出事了,從那天晚上夜貓子笑開始,江子接二連三的出事,老羊倌也早就有所察覺,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但是本來以為收拾了那條雪地龍就沒事了呢,沒想到最後還是出了這個意外。最讓老羊倌想不明白的就是,江子的身體素質在這幾個人中是最好的,別人都沒什麽事,為什麽偏偏他就會招惹上這些東西呢?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周伍知道老羊倌為江子的事有些過意不去,抬頭看了看江子的屍體,搖了搖頭,低聲道:“老爺子也不用多想了,該來時來,該走時走,也沒什麽。”
說完後,看了一眼老羊倌,接著說道:“希望剛才我們說的話,老爺子能守口如憑。“
老羊倌盯著周伍,點了點頭,笑了笑。
白術和徐青山走出去沒多遠,就聞到一股子花椒味。
花椒樹是種落葉小喬木,五米多高,莖幹及樹枝上有細小的皮孔及略斜向上生的皮刺,這個月份,花椒粒剛好成熟,大多都是紅色的或是紫紅色的了。
徐青山抱著樹幹爬了上去,坐在一根樹杈上,用匕首往下削砍著枝條,白術則在樹下開始往下摘花椒粒。這種東西氣味很大,剛開始聞著還覺得很提神,可是聞多了反爾就會有些頭暈的感覺。白術皺著眉頭摘著花椒粒,為了分散注意力,就和徐青山閑聊,問徐青山跟老羊倌學了多少年了,對他們幹的這一行,心裏很好奇。
徐青山坐在樹杈上,一邊小心的砍著樹枝,一邊口若懸河的白話著,告訴白術,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吃不了苦中苦,難做人上人。他從小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雞早,晃著膀子學了能有十多年了,這身本事還不及他師傅的十分之一。
要說這行也算是門祖傳的手藝,沒有師傅帶,基本上就是白搭,就算你腦袋削個尖,也是一直在門外轉悠,根本就入不了道。別的不說,就說這刨子,既可以用來刨直,又可以削薄,還可以出光,分為長刨、中刨、短刨、光刨、彎刨、線刨,座刨、橫刨……
再說這鑿子,你別看個頭不大,但是這裏麵的門道深了去了!比如說在用鑿子打眼時,你得左手握住鑿把,右手握著斧子,在打眼時鑿子還得用手兩邊輕輕的晃動,要不,鑿子就得夾在木頭裏,不好拔不說,木頭容易裂劈了。
一邊輪斧子,你還得同時把木頭屑子從孔中剔出來。打半榫眼時要在正麵開鑿,而如果要打透眼則要從背麵先鑿一半左右,再反過來鑿正麵,一直鑿透為止。
白術剛開始聽的還津津有味,聽來聽去感覺這話頭不對,鬧了半天,竟然在和自己打馬虎眼,抬眼看了看坐在樹上還在白話個不停的徐青山,狠狠的剜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