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輅蟲
死了?
大家麵麵相覷,呆若木雞,誰都無法相信,好端端的一個人,活蹦亂跳的,怎麽會突然睡了一覺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呢?
太陽已經爬上了山頭,透過枝葉的縫隙,撒下一道道金光。
光斑照在江子的屍體上,生氣全無,有些黯淡。一股似有似無的寒氣開始蔓延開來,眾人垂手侍立,盯著江子的屍體一動不動,淒淒惶惶。總感覺石頭上的江子會突然的動一下胳膊,或是伸一下腿,不相信江子就這麽的死了,現場的氣氛有些詭異,靜得像是在等著一根落地的鏽花針。
好半天後,白術往前走了幾步,看了看江子緊閉的雙眼,伸手就要翻開江子的眼皮。老羊倌趕緊一把把她給攔住了,衝她搖了搖頭:“姑娘,江子是中毒死的,你最好還是別沾手了,以防意外。”
白術聞言,懸在半空中的手又慢慢的縮了回來,看了一看江子,眼圈一紅,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
徐青山站在旁邊,盯著江子的屍體,百感交集。腦袋裏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做夢也沒有想到,半夜還有說有笑的江子會突然死了,而且還是中毒死的。
誰下的毒呢?眼前這麽幾個人,扒拉來,扒拉去,最後就懷疑上了周伍。
白術不管怎麽說都是和江子一夥的,不可能自相殘殺,而且也沒有殺江子的理由,根本就沒有動機。除了他們爺倆,就隻剩下周伍了,要不是他,那就是出了鬼了!
這小子平時就是鬼鬼祟祟,故弄玄虛的,什麽事也不吭聲,不摻合,像是看戲似的,就算是上頭派下來的,也裝的有點太大了。真沒想到這小子做事如此狠辣,心思如此歹毒,竟然也下得去手,看著挺蔫巴、挺老實的,鬧了半天,一肚子花花腸子,良心大大的壞了!要說他和江子也根本沒什麽深仇大恨,頂多也就是平時鬧些別扭,江子那人性情直爽,說話口無遮攔,那也不至於把人弄死吧?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鼓,知人知麵不知心。
偷眼瞥了瞥周伍,見周伍站在石頭旁邊,低著頭,抱著膀,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根本就是無動於衷,肯定是他,錯不了!有心上前質問一番,但是想起老羊倌剛剛囑咐完的話,隻好強壓住心頭的怒火,狠狠地瞪了周伍一眼。
雖說和江子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一直處得不錯。江子突然遭此無妄之災,如果自己袖手旁觀,坐視不理,良心上實在是過意不去,心裏暗暗運氣,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的收拾收拾周伍。
白術也是眉頭緊鎖,心煩意亂,對江子的死也有些懷疑,偷眼看了看老羊倌和徐青山,咬了咬嘴唇,沒有吱聲。
一旦出現問題,矛盾就會立時顯現,這幾個人本來就是後組成的雜牌軍,各有各的目的,到了這個時候,本能的開始心裏相互猜忌,隻是誰也不能捅破這層窗戶紙。
一隻鬆鼠從灌木叢後跳了出來,東蹦西蹦,不斷的撿著地上掉下來的榛果,突然發現了站著的這幾個人,立刻豎起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溜煙似的跑遠了。
就聽周伍冷冰冰的說道:“不用再猜了,害死江子的不是人。”
不僅白術和徐青山,就連老羊倌聽到後也是有些驚訝,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盯著周伍。
白術抬頭看了看周伍,問周伍為什麽這麽說,不是人會是什麽?
周伍頭不抬眼不睜的用手指了指江子的左手:“中毒死的,中指的指尖就是中毒的位置。”
白術和徐青山趕緊低頭看了看,果然,江子左手中指的手指肚上有一處紫黑色的淤血點,有些發青,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紮了一下,徐青山皺了皺眉,問老羊倌和白術,會不會是毒蛇咬的?
白術晃了晃腦袋:“不太像,傷口隻有一個淤血點,如果是被毒蛇咬的,傷口上會留有兩顆毒牙的大牙印,倒是好像被什麽東西紮的。”
周伍抬眼看了一眼白術,輕聲說了句:“應該是蠍子!”
“蠍子?”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都聚集到了周伍的身上。
周伍說完後微微的點了點頭,聲音平淡的介紹說,毒死江子的蠍子叫“鬼見愁”,是一種棲息在深山老林裏的山蠍子,這種蠍子刺人時隻有針眼大小的一個傷口,傷口周圍會有淡綠色,很好辨別,中毒後傾刻就會斃命。
這種蠍子平時躲在山石底下或是樹皮裏,喜歡吃腐肉。天生對屍毒氣息敏感,經常鑽進棺材裏吃死人肉,時間一長,背上就會長出一道紅線,也是最危險的。被他毒死的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屍體都會有一個特征,就是“子不過午,午不過子”,六個時辰以後,屍體就會迅速發臭腐爛,有股鹹魚味,最後慢慢會變成一堆膿血。
白術聽得毛骨悚然,頭皮發麻,胸口怦怦跳個不停,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江子的屍體,嚇得臉色慘白,直冒冷汗,緊張的看了看周伍,顯然有點不敢相信,又求證似的望向了老羊倌。
老羊倌聽周伍說完後,倒吸了一口冷氣,抬頭盯著周伍問題:“爺們,你可看準了?”
周伍點了點頭,告訴老羊倌,他從小就在山裏長大的,見過很多次被這種蠍子毒死的牲畜或是人,不會看錯的,估計用不了三個時辰,江子的屍體就會有變化了,會有一味子腥臭味散出來。
白術一聽,就知道周伍剛才說的肯定不是假的了,瞅著江子的屍體,眼淚掉了下來,泣不成聲,哭的透骨酸心。
老羊倌長歎了一口氣,搖了搖腦袋,自言自語,喃喃道:“真沒想到還真有這種東西!”
《相靈古譜》上倒是記載過這種東西,但是這麽多年了,根本就沒有碰到過,也就沒有往這上麵去想。
書譜上列舉的物事有九百多種,分類分目,除了重點介紹的一些天靈地寶以外,絕大多數都隻是一個名字,然後簡單的附上隻言片語,也沒有插圖,有時就算碰到了也不認識。幹這行,大多都得靠和師傅遊曆實戰時不斷積累經驗,老羊倌雖然和師傅也走了十幾年,但是物事繁雜,很多東西也是隻知其名,不知其狀。
這種蠍子,書上倒是真有記載,是一種喜食陰氣的蠍子,稱為“輅蟲”。算是一種邪物,一身戾氣,十分陰毒,平時喜歡藏在陰暗處,甚至躲在一堆爛樹葉底下,一不留神就會被它刺到,毒性很烈,見血封喉,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希望。
徐青山見誰也不吱聲了,就小聲的問老羊倌接下來該怎麽辦?總不能讓江子就這麽發臭,最後連個囫圇屍首都剩不下,那也有點太慘了。
老羊倌這才回過神來,扭頭看了看江子的屍體,點了點頭,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江子死了連個屍體都沒剩下,不管怎麽樣,都得盡最大能力試試,人死不能複生,給他留個全屍也算是盡了人事。
說完話後,就見老羊倌眼睛一亮,緊接著開始圍著石頭就轉起圈來,足足轉了一整圈後,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萬般皆由命,半點不由人。修短有命,也是該著啊!”
白術盯著老羊倌看了半天,又瞅了瞅這塊大山石,除了個頭大點兒,也並沒有什麽異常,不知道老羊倌在看什麽,說的話是什麽意思,眼圈還有些發紅的看了看老羊倌。
老羊倌回頭看了看,示意徐青山和白術往遠站站,指著石頭底部告訴他們,正常石頭的陽麵不可能會有這麽多的苔蘚,而這塊石頭前後左右卻都遍布青苔,很明顯是自身潮氣極大,陰氣極重,石頭底下有什麽東西,十有八九,那隻蠍子就藏身在這塊石頭底下。
白術看了看老羊倌手指的地方,果然,距地一尺範圍內,石頭周身遍布青苔,深綠濃密,一看就是水氣極大。心裏暗自吃驚,真沒想到老羊倌的心這麽細,竟然觀察的這麽仔細,要不是他點破,自己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相形見絀,自愧不如,對老羊倌的這身本事更加好奇了。
徐青山瞅了瞅這塊大石頭,問老羊倌怎麽辦,要不把石頭挪開,看看底下到底是什麽東西。
老羊倌趕緊擺了擺手,讓徐青山可別輕舉妄動,沒做好準備,就冒冒失失的去掀石頭,九條命也不夠糟踐的。
看了看這塊大石頭,回頭吩咐徐青山和白術,讓他們沿著山穀往東走,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有一片花椒樹,把上麵的花椒粒摘下來,越多越好,但是兩個小時以內必須要趕回來。
白術和徐青山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從包裏找出個口袋,與老羊倌和周伍打了個招呼,向山穀裏走了進去,越走越遠,幾分鍾不到,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老羊倌不慌不忙的從兜裏掏出一根煙,點著後,抽了兩口,衝周伍笑了笑:“爺們,現在就咱倆了,咱們都打開天窗說亮話,水賊過河,都別使狗刨了,你是不是‘土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