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勾魂蟲
太陽要是落山,也就是那麽幾分鍾的事情。剛剛夕陽的餘暉還從樹葉的稀薄處漏了進來,灑下一條條燦爛的金光,眨眼之間,就落入了西山,山穀裏頓時顯得暮氣沉沉。
黃昏的山穀裏總會起風,夾帶著濃重的涼意,從褲腿裏不由分說的鑽進來,遊走遍全身之後,這才從領口中跑出去。
山峰的陰影,剛好倒壓在穀內,使這裏比山頂要早黑天一個多小時。山頂上還依稀透著光亮,而這裏已然是一片漆黑,陰影越來越濃,穀中的山石林木漸漸的就和夜色混成了一體,影影綽綽的分不清楚了。
看著眼前一切準備妥當之後,老羊倌帶著大家都退到了十多米外的山坡上,掩在一堆荒草叢後,居高臨下,一目了然。
除了周伍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坐在地上閉著眼睛,手裏撚著一段草莖,看似悠閑自得以外,其他人多少都有些惶恐不安。
倒是江子對這件事的熱情度極高,估計他這輩子也沒見過這種陣勢,自打上了山坡之後,就蹲在草叢後一動不動,眼神不措的盯著坡下,生怕錯過一場好戲。
老羊倌靠在一塊山石上,“吧嗒、吧嗒”的抽著煙,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這幾個人,笑了笑,讓他們不用那麽緊張,這種事需要的是耐心,要心靜如水,未必今天那隻雪地龍就會過來,也要做好長期的準備。
江子一聽,“啊”了一聲,苦笑道:“老爺子,您的意思是說,那條大曲蛇還止不定來不來,咱就是個死等是吧?”
老羊倌點了點頭,衝江子笑了笑:“爺們,打魚也不一定下網就能撈到,咱這事也差不多少,網也下完了,至於啥時能魚能進網,那就得聽天由命了。”
江子一聽,有些泄氣,但是的確也是這麽個道理,往下又瞅了一眼後,一屁股坐了下來。咧開大嘴,嘿嘿一笑,告訴徐青山先幫他盯著點,他先伸伸腿,直直腰,脖子都抻疼了。
老羊倌看了看表,讓這幾個人也別都死盯著不放,輪班看著就行,其餘人盡量休息,也得保持體力。萬一那條雪地龍出來了,一個個腰酸腿麻的更耽誤事。況且那玩意兒不管咱說也修行有年頭了,多少有點兒靈性,估計不能這麽快就上鉤,肯定得等上一陣子,等它自己感覺安全時,才會爬出來。
聽老羊倌這麽說,大家也都紛紛點頭,排好順序後,留下一個人值守,其餘人都各找各自的地方,橫躺豎臥。
江子拉著徐青山小聲的閑聊。徐青山聊著聊著就想起了那個紙團,有意無意的瞄了一眼正在望風值守的周伍,心裏多少有些別扭。如果那個紙團上寫的“小心江子”就是指昨天江子突然中邪的事倒還好說,畢竟事情過去了,可是萬一說的不是那件事,自己怎麽看江子都不像是有什麽陰謀詭計的人。
荒郊曠野,風清月皎,蟲鳴蛙叫相互交織在一起,高低起伏,時揚時抑,夜裏聽著倒也有些韻味。
眼瞅著月亮從山背後升起,又慢慢的轉到了頭頂正中,已經過去了六個多小時了。
老羊倌慢慢的睜開眼睛,看了看表,已經夜裏十點多了,正是亥時。
亥時是一天的最後一個時辰,陰氣極盛,陽氣極弱。老羊倌不敢大意,慢慢的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正在值守的徐青山,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徐青山聽到動靜,回頭見是老羊倌過來了,衝老羊倌點了點頭,示意老羊倌,坡下並沒有什麽動靜。
老羊倌扒開草叢,伸脖子看了一眼,見旁人都在打盹,也沒說話,打了個手勢,讓徐青山去休息,他來盯一會。
徐青山看了看老羊倌,一瞅老羊倌這麽大歲數了,也不願意讓他熬夜,晃了晃腦袋,讓老羊倌不用替他,他還有精神。
就在爺倆相互謙讓的這工夫,突然坡下不遠,空中竟然飄來一點亮光,能有黃豆粒大小,閃著紫色的熒光,夜空中很是乍眼,突然就停在了半空中,懸浮不動了。
徐青山大吃一驚,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很明顯,那熒光是種飛行的昆蟲發出來的,但是肯定不是熒火蟲,一是螢火蟲單飛的很少,大多成群結隊;二是熒火蟲發出的光,一般都是黃色,紅色或是綠色,而眼前卻是紫光。看個頭明顯比熒火蟲要大多了,一閃一閃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老羊倌趕緊把徐青山的腦袋往下摁了摁,生怕那隻東西發現他們爺倆。等到縮下身子後,老羊倌心裏暗叫倒黴,真沒想到,雪地龍沒等來,竟然等來這麽一個要命的祖宗。
這種東西在民間都稱其為“勾魂蟲”,都說是黑白無常鬼變化的,專門勾攝生魂,接引陽間將死之人,是地下陰差的化身。而之所以這麽說,就是因為這種蟲子常常躲在暗處害人,殺人性命,而且殺人無形。
其實本來就是一種和蜈蚣長得很相似的多足蟲子,三寸來長,正常來說,這種蟲子的壽命隻有幾年,並不能害人性命,但是一旦機緣巧合,奪天地造化而逆天不死,等到長到十年後,它的身體就會發生變異。背板開始漸漸的變硬,頭頂會生出一隻單角,身上長出三對短翅,可以禦空飛行。
這種蟲子大多生活在深山老林裏,隻有晚上才會出現。雖然沒有眼睛,但是耳朵聽覺十分靈敏,隻要聽到聲音便知道人的所在方向和距離,口中有一副機括,像是把弩弓似的,可以把口裏含著的沙粒當成箭矢,向人射擊。被它射中身體,天不亮就會斃命,就算是被它射中影子,也會大病一場,全身生瘡,十分歹毒。
以前很多人在山上走夜路,回到家中就會莫名其妙的大病一場或是意外死亡,很多人到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其實多半部分都是被這“勾魂蟲”暗中所害。
這種蟲子一旦長出翅膀之後,體內就會結出黃豆粒大小的“丹”,每天夜半時分,在陰氣極重的地方,就會不停的吞吐修煉,剛才看到的那個紫火,根本就不是它身體發出的熒光,而就是不停吞吐的丹火。
徐青山並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被老羊倌用手一壓,就順勢低頭,伏下身子後,發現老羊倌半天都呆愣不語,心裏納悶,就用手捅了捅老羊倌,低聲問老羊倌到底出了什麽事。
老羊倌趕緊衝徐青山比劃了個手勢,示意徐青山別說話,然後伸脖子緊張的往山坡下看了一眼,就見山坡下的那團紫火仍然忽明忽暗,並沒有發現他們,暗自慶幸。咽了口唾沫,縮回身子,衝徐青山一招手,躡手躡腳的就往後退。
就在這時,江子突然醒了,見老羊倌和徐青山鬼鬼祟祟的撅著屁股倒著往後退,心裏納悶,不知道這爺倆大半夜是玩的哪一出。心裏好奇,從地上爬起來來,悄悄的迎了上去,伸手拍了拍徐青山的肩膀,還沒等他說話呢,就嚇得徐青山“媽呀”一聲喊了出來。
老羊倌也嚇了一跳,趕緊回頭,一看是江子,心裏是又氣又惱。心裏埋怨江子,早不醒,晚不醒,這時候湊什麽熱鬧!也顧不上和江子多說,趕緊抬頭往山坡下看了看,登時臉都綠了,那團紫火顯然聽到了徐青山的動靜,火光一暗,衝著他們就飛了過來。
老羊倌也顧不上別的了,扯嗓子大喊,把白術和周伍都喊醒了,大吼了一聲,讓大家趕緊往山上跑。
白術和周伍根本沒等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也猜到是出了什麽要緊的事,來不及細問,連東西都顧不上拿,拔腿就都往山坡上跑去。
性命攸關,誰都玩了命了,這一跑,立時就分出了上下高低,徐青山跑出還沒有一百米就被甩在了後麵。
老羊倌剛要回去接應徐青山,被江子一把給拉住了,指了指自己,話也沒說,又跑了回去。幾步就到了徐青山的麵前,大手一伸,像是拎小雞似的就把徐青山給薅了起來,拉著他的胳膊,甩開大步,腳下猛蹬,一溜煙似的奔山上就跑。
徐青山的就感覺身子一輕,緊接著耳邊生風,真像是騰雲駕霧一般,心裏對江子是感激不盡。
因為一路上坡,跑出去幾百米,大家都有點跑不動了。除了徐青山,別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見後麵並沒有什麽東西,都很納悶,速度放慢,就問老羊倌,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好好的就突然跑了起來。
老羊倌也實在是跑不動了,回頭看了兩眼,並沒有發現那隻勾魂蟲追過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把勾魂蟲的事全部都告訴了他們。
大凡天靈地寶都有靈物守著,要想得到寶,就得先打發了這些小鬼。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很多時候失手並不是栽在天靈地寶的手上,而是就在這小陰溝裏翻了船。守在這靈氣充沛之地的畜牧個個都極難對付,神出鬼沒,稍不留神,就得遭了暗算。
一邊說,老羊倌一邊四處打量,心裏總有點放不下,要說這玩意兒神出鬼沒的,身形又小,真是躲在暗處,根本就不容易發現,真要是等到看見了,估計也就晚了,心裏不免有些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