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剛放到梁絡的掌心裏, 顧喬喬忽的抽了出來。

梁絡看了眼空空的手心,用眼神詢問她什麽意思。

“剛你都說了,我是逃婚的未婚妻, 和你太親密了反而引人懷疑。”顧喬喬臉上帶著得逞的小驕傲, “走吧。”

梁絡咬了咬牙根,這是不是叫自尋死路,早知道她在這嚼文嚼字, 就該想個能為所欲為的身份。

男人無奈的笑了笑, 抬步跟在她的後麵。

兩人已經有大概兩個月的時間沒有見過麵了,這期間,他一直住在厲山別墅, 總是希望能在彼此相處過的環境裏時常記起她的模樣, 但很可惜, 梁絡什麽都想不起來。

如今,她就在眼前, 穿了件白色的羽絨服,領口一圈毛絨絨的裝飾, 將她巴掌大的臉完全托了起來。隻能露出耳側那裏一小段白皙的軟肉。化著淡妝, 氣質一如往常。

頭發披在身後,剛剛有幾縷因著靜電的緣故, 會貼到他的身上, 像是一截捆心繩, 將他本就封鎖的心又牢牢的栓在了她的身上。

已近人聲鼎沸, 梁絡移開視線, 調整了下自己淩亂的心情, 走到她的身邊, 將將要進門前, 拉住她問道:

“和我說一下,剛剛為什麽要去那裏。”

顧喬喬兩道秀氣的眉毛一擰,這都到了人家正主的門前了,說這個豈不是自露馬腳。

她咬了下唇,衝他招手,“你湊近一些。”

梁絡略微彎腰靠近,顧喬喬貼著他的耳邊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簡要的說了。

女人馨香的氣息搔的梁絡心猿意馬,至於她說了些什麽,竟然沒聽全幾個字。

等顧喬喬講完,人也遠離他一些後,看著梁絡似乎在走神的樣子,她問道:“我剛剛說的你有沒有聽見?”

梁絡扯著唇角痞氣的一笑,直接坦白:“沒有。”

顧喬喬眉眼沉下來,這是要生氣的前兆。

梁絡知道自己剛剛確實不對,知道自己真惹了她,於是討饒:“麻煩顧小姐不厭其煩再告訴我一下,這樣等下我也能幫您一二。”

顧喬喬壓下不斷外溢的火氣,隻好又在他耳邊說了一下。

這時,門自己開了個縫,裏麵的人就看到兩人貼在一起說悄悄話的畫麵。顧喬喬踮著腳,而那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甘願在她麵前俯首稱臣。

梁絡這人不好接觸,跟誰都淡淡的,這一屋子人都不敢在他麵前大聲說話,小意的陪著不敢怠慢,如今,總算知道他還有軟處就好。

“這下你聽好了嗎?”顧喬喬眼神灼灼的看著他。

梁絡點頭,不再多言,推開門,護著她進了門。

門內眾人心思各異,但都存了巴結討好之意,敬酒的人絡繹不絕。

梁絡的酒局,顧喬喬參加過很多次,除了和周成然幾個在一起的時候,他會放肆的喝酒,其他的場合,他都是能推則推。

到了他這樣的地位,沒人能強迫他做什麽的。

可今天卻不一樣,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嘍囉來敬酒,他都仰頭一杯直接灌下肚。

“梁總真是平易近人。”陳鬆感慨,“我也是沒想到,能得您這麽大的麵子。”

“客氣。”

顧喬喬哪裏聽不出來,他是疲於應付,連個稱呼都不願意給。她拿自己的杯子,倒了些熱水,放到梁絡的手邊。

梁絡的手搭在她的椅背上,身子也向她的方向拉近了些距離,眼神迷離又欲,“喝的有點兒多。”

淡淡的酒氣噴過來,顧喬喬轉頭看他,男人雖然如是說著,可麵上不見有絲毫變化。

她不語,梁絡收回視線,拿起她倒的那杯水,喝了口。

“梁總喝多了,那咱們早些散了吧。”陳鬆聽音知意,還細心的問:“不知今晚的住處有沒有安排好?”

梁絡道:“來的匆忙,還未安排住處。”

陳鬆馬上獻好:“我這裏樓上有住宿的地方,您要是不嫌棄的話,今晚就委屈您在這裏休息一晚?”

顧喬喬一聽這個,眼神熱切的看過去,等著梁絡的答複。

梁絡回望過來,問她:“你覺得呢?”

他這個壞蛋!

顧喬喬臉上迅速攀上一絲粉嫩,這要她怎麽答。

人們曖昧的眼神看過來,校長還一臉欣慰的看著她笑,那意思好像在說自己很開明的樣子。

可梁絡就像和她較起了勁兒,非要將這抉擇權留在她的手上。擺明就是故意的。

顧喬喬哪能讓他這般欺負,轉而明豔一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耳垂,也不在乎別人怎麽看,繼而手繞到他的喉結處,摩挲片刻,嬌聲說道:“我回宿舍就行,至於你......”

話沒說完,梁絡將她不安分的小爪子抓回了手裏,壓抑住被她逗出來的欲望,決定道:“麻煩了。”

那意思就是同意了,陳鬆連忙讓人安排。

酒局散了,梁絡起身,不料一個不穩,身子一晃,被顧喬喬扶住,之後,他就像討了便宜,越發攀纏上來,可又總是很有分寸,隻需要她扶著就好,並沒有將全身的重量壓上來。

校長看著,心裏感慨,怪不得這女孩子這般大氣,可見氣度和見識都不凡。他一路感慨著走出來,沒想到在不遠處的路燈下看見了沈澈。

“小沈,你怎麽在這裏?”

沈澈坐在車子上,單腳撐著地,聞言躲開視線,道:“路過。”

校長喝的多,也不去想他說的是真是假,點頭要走。

“誒,來時兩個人,怎麽回去到成了你一個?”

校長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問的是顧喬喬。

“你說小顧啊?這世界真是無巧不成書,今晚來的梁先生,正好是她的未婚夫,這不,未婚夫喝多了,未婚妻照顧,兩人住裏麵了。”

沈澈身子直起,手抄進口袋裏,垂眸,看不出情緒。路燈下一人一車,伴著影子,竟顯出些淒涼之意。

又等了會兒,他最後看了一眼大門口,確定不會再有人出來時,才扶住車把蹬車離開。

外麵寒風蕭瑟,陳鬆給準備的住處倒是溫暖的像進了夏初,關鍵是她還找不到空調的開關。

這麽一會兒,她的臉頰上就被熱出了紅暈,她看了眼仰躺在**的梁絡,男人剛進屋就這樣了,好似睡的很沉,她等了片刻,手指捏住衣服的拉鏈,將外套脫了下來。

屋裏很安靜,她此刻的舉動就顯得有些突兀,再抬眸瞧去,果然梁絡那廝眼神直白的看著她。

脫掉了厚實的外衣,她內裏是件黑色的方口線衣,屋裏隻開了夜燈,她的皮膚在這樣的環境下,白的有些炫目。

“你果然是裝的。”顧喬喬看他那雙不能再清明的眼睛,印證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測。

梁絡是什麽酒量,這麽幾杯,何至於此。

男人手蓋住額頭,嗓子被劣質酒灼燒過的辛辣感還在,說起話來聲音沉啞:“你就是這麽答謝我的?小白眼狼。”

顧喬喬倒是很識趣的沒再反駁,“謝謝你。不過......今晚留這裏,也沒機會去看看那個五層到底有什麽證據。”

其實她知道的,梁絡哪裏會沒住處,這麽留下來,還不是為了自己的事情。

梁絡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凡事在人為,也不是全無可能。”

聽到這裏,顧喬喬眼神一亮,“你有辦法?是什麽?”

女人坐在沙發裏,身子微微前傾,姣好的曲線曼妙的擺在眼前,梁絡道:“頭暈,你離近些,我告訴你。”

“算了吧,你不說罷了。”顧喬喬又靠回沙發裏。

久久無聲,梁絡似乎真的又睡了過去,眉頭蹙著,很難過的樣子。

這樣看來,她是真的不清楚這人是真喝多了,還是假裝的了。

擔心占了上風,顧喬喬慢慢起身,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探出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入手是略燙的溫度,她秀氣的眉蹙起,輕聲喚道:“梁絡?”

男人嗯了聲,手抓住了還覆在自己額頭的那隻手腕,一用力,將沒防備的顧喬喬拉倒,一陣香氣襲人,顧喬喬倒在了他的身邊。

又被他戲弄,顧喬喬心裏窩火,對他一陣拳打腳踢,梁絡生生受了,見她要起身,唯獨這事沒依著,手臂一攬,長腿一扣,將她整個固定在自己的懷裏,沒給她留下一絲掙紮的空間。

“梁絡!你別忘了,我和你現在沒關係,我要是報警的話,你就是騷擾!”

梁絡臉蹭了蹭她的頭發,悶聲道:“我很想你,沒日沒夜的想,要瘋了。顧喬喬......”

她一頓,心頭兀地疼了下。別過頭,知道他也不會再做更過分的事情,暫時安靜了下來,任由他抱著。

“我都知道了。”梁絡呢喃,“讓你受的委屈,我會還回去的。”

他知道一點都不奇怪,顧喬喬雖然當時不說,但篤定他後來一定會把那天的事情揪出來,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你猜是誰告訴我的?”

“不知道。”她帶著氣性的回了一句。

梁絡意識到她不再亂動,稍微鬆了些力道,但還是維持將她擁在懷裏的姿勢,“你那便宜未婚夫,李相舟。”

這個名字還真的是出乎意料。

“我和你分手,不僅僅是因為你父親找過我,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顧喬喬頸窩兒枕在他的手臂上,輕聲道。

“我也知道。”

不,你根本就不知道。顧喬喬抿緊了嘴唇,很難再脫口說出任何的話來。

也許是屋子裏溫度過高,也許是繃了許久的弦終於可以暫時放下了,顧喬喬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梁絡伴著窗子縫隙裏透進來的月光,凝視著懷裏人的睡臉,夢境般不真實。

他想吻她,含住那挺翹的唇,狠狠的攆,用力的磨,讓她也嚐嚐他發瘋般的思念。

可梁絡又很怕,驚擾了她的話,連這片刻的親近也被剝奪。一夜無眠,眼看黎明將至,梁絡叫醒了顧喬喬。

他手指捏了捏她的臉,“喬喬,該起了。”

溫度舒適,她睡得很好,驟然被打擾,有些起床氣,煩躁的推開捏著自己的手,“哥哥,別鬧。”

這聲哥哥,讓梁絡十分篤定,是在喚他,而非顧錚。

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顧喬喬一下子驚醒過來,她剛剛脫口而出的話,梁絡是聽到了的。可他未深究,反而道:

“起床,不是想去一探究竟嗎?現在就是好機會。”

顧喬喬整個人還有些懵,隨著他起身,揉了揉眼睛,“要怎麽做啊?”

她剛醒來,說話的聲音軟軟糯糯的,總會在話尾帶上些語氣詞,就像帶著刺的小刷子,掃過他的心,看似無意,實則殺傷力極強。

梁絡將她的外衣拿過來,替她披在身上,“穿好。”

顧喬喬木偶似的把胳膊伸進去,低頭去係拉鏈,卻被他搶先一步。

等顧喬喬被嚴實的裹好後,梁絡拉起她的手,叮囑:“我們時間有限。”

顧喬喬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可是梁絡,何時都有人安排,何事都不需要親力親為的上位者,如今在半夜的小縣城,不管不顧的陪著她發瘋,不問緣由的幫她達到目的,一時間,仿佛又回到了她被張衝追殺的那日。

她將心軟收了起來,點頭,“放心吧。”

男人拉開門,走到樓道裏,抬頭找準位置,拿出了五根煙一齊點燃,然後將煙舉過頭頂,短暫濃烈的煙霧致使自動防火係統被喚醒,整個樓裏的防火預警響了起來,同一時間,被煙幹擾的那處已經開始往外噴水。

樓裏頓時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

梁絡拉著顧喬喬衝進了安全通道,下了一層,在樓梯拐角處伺機而動。

果然沒過太久,五樓的安全通道門就被從裏打開,陳鬆衣冠不整的從裏麵跑了出來,邊跑邊打電話詢問情況。

梁絡和顧喬喬對視一眼,在門還未完全合上的時候,閃身進了五樓的樓道。

走廊裏安靜無聲,每間屋子都被牢牢的鎖著,甚至連窗戶都沒有,窺探不了裏麵是什麽情景。

“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前麵看看。”顧喬喬小聲說道。

梁絡點頭,守在門邊,不讓安全通道的門關上,再次叮囑:“一定要小心。”

顧喬喬輕跑著路過一間間房門,全部關的嚴嚴實實,直到最後,才看到一個半開著的房門,她推門,一股糜亂的味道躥了出來,顧喬喬捂住了口鼻。

忍著惡心,她進了屋子。

裏麵一片漆黑,她拿出手機打開電筒,照了一下,房間裏隻有一張床,但這不是普通的床,而是水床,四周掛著紅色的紗帳,有些變態的惡趣味。

她的視線忽然被角落裏一件破亂不堪的布團吸引住,她走近後用光一照,是件校服。她用腳踢了幾下,忽然看到校服的胸前還掛著個名牌,上麵寫著三個娟秀板正的小字:申小雅。

一些不可遏製的想法在頭腦中發酵,她的心不住的顫抖起來,看著眼前那團破敗的衣服,心下怒火中燒。

她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將那團衣服裹進來,抱在懷裏離開了房間。又迅速跑到梁絡身邊,兩人按照原路折回了原本的那間客房裏。

她大口大口喘著氣,懷中的衣服緊緊的抱著,淚珠不受控製的滑落了下來。

梁絡皺著眉,什麽都沒問,連帶著她,一起擁進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