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的妻、妻子正在醫院裏搶救?”

崔晴揚驚疑地看著季羽,點頭說道:“是的,我早上親眼看到她出了車禍。”

不等崔晴揚把話說完,季羽猛然起身離開病房。看到陳逸明喜極而泣地跟著醫生和護士把姚知月推出手術室,他一顆提著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裏。

陳逸明並未看到季羽,他緊緊握住姚知月的手,目不轉睛地看著昏迷的妻子。那種失而複得的釋然和大喜讓季羽一下子想到了崔晴揚在病房裏說的那些話。

他自問比起崔晴揚對陳逸明的癡情,他對姚知月的愛慕及不上一半。而崔晴揚那樣百折不撓,甚至充滿攻擊性的掠奪都铩羽而歸,更何況他的默默守護。

季羽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間覺得一片清明,就好像一直困擾在陰雲濃霧裏走不出來,最終在這一刻投來的一束光,讓他一下子看清了走出來的路。

他重新回到崔晴揚的病房裏,正好看到護士替她拔掉輸液針管。崔晴揚道了一聲謝,站了起來,促然看到季羽站在門口,不覺楞了一下,木木地問道:“你怎麽又過來了?”

季羽溫和一笑,並未回答崔晴揚的問題,而是溫淡地說道:“你最好還是休息一天吧。如果你不介意,我送你回去?”

崔晴揚想了想並沒有拒絕,點了點頭,跟著季羽一起離開醫院。坐在副駕駛座上,崔晴揚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看你好像很擔心他的太太?”

季羽握住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被崔晴揚看在了眼裏。他不置可否,似乎是在說別人的事情,淺淡地說道:“你把你的秘密告訴了我,看來我也得跟你換一下。”

崔晴揚想不到季羽這麽爽快,隱隱覺得很可能,他也跟自己一樣,對一個有夫之婦一廂情願。

季羽整理了一下情緒,說道:“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沒結婚,甚至她還沒跟她的丈夫在一起。我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愛上的女生會是怎樣的,可是那天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了她就是我喜歡的女孩。”

崔晴揚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原來在她眼中一文不值的女人不僅在陳逸明眼中被視若珍寶,就連在別的男人眼中也是不容小覷的。

“柔中帶剛,遇到天大的困難都很淡定的樣子。如果不是因為對陳逸明的愛,我幾乎看不到她大喜大悲的樣子,像是畫中人。雖然,很心痛她為了他哭,為了他笑,甚至鬧,可是不得不承認,有血有肉的她真的更動人。隻是,她的所有情緒從來不會為我所波動,哪怕一絲漣漪也不會。”

崔晴揚眼眶一片潮濕,她是那麽地能感同身受,果然他們都是同病相憐,不覺對季羽多了幾分柔軟,輕輕觸碰到他的手,仿佛是在給自己安撫。

季羽一愣,匆匆看了眼崔晴揚,又轉頭目視前方。崔晴揚回過神來,慌忙移開覆蓋在季羽手背上的手,柔聲道:“沒有想到,我們竟然同是天涯淪落人。”

季羽不置可否,情緒不再像之前那麽沉重,笑了笑,溫聲說道:“是啊,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們為愛而不得而獨自傷神,卻不知道走出那個迷局其實隻需要一步,認清在愛慕對象的心裏眼裏住著的那個人不是我們,他們的無情是對我們的喚醒。”

崔晴揚認同地點點頭,在這一刻,似乎沒有那麽沉痛了。在這之前,她真的很害怕,怕自己的一生都會毀在愛而不得的痛苦裏,甚至迷失自己。可是,在大悲大痛之後,她沒有想到,迎來的卻是輕鬆,那種釋然使得腹部的緊繃感也消失了。

“可不是,對於不適合的人來說,我們所有的真情和癡心都是用來辜負的。如果不是今天看到陳逸明對待我和他妻子的差別,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會醒過來。說真的,我一度很痛恨他的太太,我願意為了他去死,可她敢嗎?現在才知道,他們之間經曆過遠超過嘴上的生生死死。”

季羽和崔晴揚沒有想到,這一路上他們聊得還挺盡興,真是有種相見恨晚的遺憾。臨下車前,崔晴揚突然對季羽說道:“我打算辭職。”

季羽一愣,建議道:“心結打開了就好,辭職的事情還是再考慮一下,至少等你找好下家。”

崔晴揚笑了笑,不以為意道:“既然解開了,那就一分一秒不想多呆。以前恨不得每時每刻看到那張臉,現在一點都不想再看到那張臉了。”

而此時,病房裏的姚知月幽幽睜開了眼,她覺得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回來了,第一次覺得陽光是如此珍貴。

陳逸明看到姚知月醒來,一下子紅了眼眶,那種細思極恐的後怕讓他緊緊握住了妻子的手,顫抖著聲音,柔聲說道:“你終於醒了。”

姚知月還很虛弱,經曆過這一遭生死,頓悟人這一生,除了生死,其他真的都不是事兒。她點頭,看著陳逸明的目光多了幾分柔情,“筠筠還好吧?”

陳逸明哽咽,“兒子很好,隻要你平安無事,我們大家都很好。”頓了頓,陳逸明突然低聲地哭了起來,所有梗在心裏的恐懼和懊悔,還有夾雜在一起的情意和感受齊齊傾瀉了出來。

這是姚知月第一次看到陳逸明在她麵前流露情緒,比起往日的喜怒不於行,現在的劇烈情感讓她又是心疼又是震驚,“放心,我怎麽舍得把你和筠筠丟下呢?”

“這本來是一場可以避免的車禍,隻不過車主好像是疲勞駕駛,反應沒有正常情況下敏捷。”

陳逸明的耳邊響起交警跟他說過的話,登時覺得呼吸不上來。那一夜,因為他徹夜未歸,她一定是擔心了一個晚上,甚至一夜未眠。

“都怪我,明明知道你第二天還要出差,還是……”陳逸明痛苦難當,當時崔晴揚的一番告白也讓他十分震驚,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他不是沒有七情六欲,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麵對妻子和工作上的抉擇,所以還是執意去酒店暫住了一晚。

姚知月的眼淚湧上眼眶,虛弱地安撫道:“好了,現在不是都沒事了嗎?”

姚知月在住院的這段時間,陳逸明幾乎形影不離地陪護和照顧著,公司的事兒他也無暇顧及,暫且權權交給了總監。

差不多快一個月了,姚知月才終於可以出院。雖然她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可是陳逸明堅持要她在家再休養一段時間。

回到公司後,陳逸明才知道,崔晴揚辭職都快一個月了。他隻是平靜地點了個頭,而後並沒有追問她離職的原因。

午休期間,陳逸明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買咖啡,正好碰到了崔晴揚。他一愣,但還是磊落地走過去。

崔晴揚亦是一愣,而後滿目坦然,看著陳逸明問道:“你太太現在怎麽樣了?”

“恢複得還不錯。”頓了頓,真誠地說道:“謝謝你。”

崔晴揚再次一愣,而後釋然一笑,落落大方地說道:“幸好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希望你們好好的,無論怎樣,你也是我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啊。”

陳逸明想起自己在醫院裏對她有些過河拆橋,有點不好意思,隨即誠懇地祝福道:“希望你遇到珍視你的人。”

話音才落,隻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揚揚,他們沒有卡布奇諾了,我給你換焦糖瑪奇朵的,可以嗎?”

在看到季羽走過來的時候,陳逸明有些驚詫,不過很快恢複了常色,跟季羽客氣地打了一聲招呼。

季羽怔了一下,很快也恢複了常色,看著崔晴揚的目光滿是寵溺和珍愛,簡單地詢問了下姚知月的身體狀況。

崔晴揚慢慢挽住季羽的胳膊,眼底的笑意幾乎要溢出眼角,對著陳逸明嬌羞地說道:“他就是珍視我的良人。”

陳逸明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真心誠意地祝福道:“祝你們幸福!”

“謝謝。”

就在這時,服務員的催促聲響起,季羽這才想起來叫的正是他的號,“我過去拿一下。”

在季羽離開的當兒,崔晴揚猶豫了一下,如實地告訴了陳逸明,“其實,我當初能夠那麽快就談下合作的單子是因為,溫總是我認識的人。後麵沈總又執意要我出席任何一次的談判也是因為,我授意他那麽做的。”

陳逸明微微楞了一下,但並未表現出過多的震驚,似乎這是在他意料之內的,隻聽他說道:“原來如此。”

“你好像不是很意外啊?”

“其實,在沈總有意無意提起你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奇怪,正要讓人調查你的信息時,我太太發生了意外,所以就把調查的事情拋之腦後了。不過,這都已經不是事了。”

崔晴揚盡管已經釋然,可是聽到陳逸明最後一句話說得如此雲淡風輕,似乎她過往對他的情真意重不值一提而已。

“你就一點都不好奇,我到底是誰嗎?”

看到季羽往這邊走過來,陳逸明笑了笑,雲淡風輕道:“該對你感到好奇的人是他,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