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到現在還記得,當初自己一直不肯做手術,葉明突然衝進來歇斯底裏地對他發瘋的樣子。
“以前雲飛看到你和程禦苟合的事是我設計的,是我買通程禦強迫你,然後又故意引雲飛過去捉奸,所以雲飛才一怒之下把你給了山田。”
葉明看著他,眼中有越來越多的血絲纏繞,儒雅無害的臉變得猙獰可怖,“也是我暗暗透露給山田,雲飛對你與眾不同,你後來才會成為他們爭鬥的犧牲品。”
夏海漠然地看著他,“那又怎麽樣?”
“是我害了你,一切都是我做的,和雲飛無關,你該恨的是我。”
葉明緊抓著他的衣襟,神情很是激動,“你知不知道雲飛後來因為山田拿你威脅他,曾經多次無條件地妥協,每次為了能見你一麵也是出讓了巨額利益才能如願,他一度被山田打壓到地位和生意岌岌可危的地步。”
“那又怎麽樣?”夏海機械地重複了一句。
“怎麽樣?雲飛他愛你啊!他離了你活不下去!現在他又要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殺山田!隻為了你能好好活下去!”
葉明歇斯底裏地對他怒吼,“夏海,你到底是個什麽妖怪,你到底使了什麽妖法把雲飛變成這幅德行?我真想殺了你!”
“那你就看著我死不就行了,”夏海歎了口氣,目光死寂地看著他,“他親手把我推進了地獄,難道還要我感激他嗎?現在做這些又有什麽用?不覺得可笑嗎?”
“哈哈,我也覺得可笑,”葉明看著他,突然淚流滿麵,“夏海,雲飛他要是對我有對你十分之一的好,為他死我都願意,可是他的心全在你身上,你死了他也活不成了......”
“算我求你,夏海,去做手術,活下來,也給雲飛一條活路,”葉明突然對著他跪了下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要恨就恨我,我把欠你的都還你!”
他說著突然掏出一把手術刀,狠狠紮在自己的手背上,他忍著手上的劇痛,哆嗦著說,“我把這雙手賠給你,如果你要我的命,你可以直接殺了我,隻要你能活下來等雲飛回來,求你,夏海,等著他。”
葉明是個出色的外科醫生,毀了自己的手,就是毀了自己作為醫生的前途,所以他的手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夏海是知道的。
“我不恨你,別折騰了,留著這雙手多救些人多好,這樣毀了多浪費,”看著葉明像逼到絕境的困獸,夏海有些疲憊搖搖頭,閉上眼睛喃喃地說,“可我真的很累,為什麽在你們手裏,我還是生死都不能自己做主......”
沒多久,島國傳來消息,山田被人暗殺。
可是翟雲飛也重傷失蹤,沒有回來。
接到山田死了的消息後,夏海終於同意了手術,做完手術也認真開始吃藥,等著翟雲飛出現。
“其實最開始同意去手術,是怕死的太快在黃泉路上也碰到山田。”夏海略帶諷刺地咧了咧嘴。
“我後來又想,人有什麽錯誤,值得用一輩子的懺悔去彌補的?其實我的命可能本來就不怎麽好,即使沒有遇見過翟雲飛,也是被拐賣的命,這些從一開始我任性的跟程禦私奔的時候就注定了,”他勉強彎了彎唇角。
“可是我卻獨獨無法原諒他,因為如果不是他把我賣給島國老板,我不會吃這麽多苦......”
這可能注定就是他的劫。
“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夏海幽幽的歎息。
人是有可能會在衝動的時候做出後悔終生的事,可他終究會為此付出代價。
他抬起頭看向遠處的翟雲飛,翟雲飛也正看著他,目光深邃,像是有些類似深情的東西緩緩溢出。
可是這些,他卻是無法去回應。
“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讓自己所愛的人淪為任人宰割的玩物,若他真的愛我,那這對他來說,也無異於是一種剜心蝕骨的懲罰。”
他看向時夕,目光如瑩瑩燭火,淡然,卻仍然有生命的光在燃燒,“時夕,我原來告訴你的未必是什麽絕對的真理,人和人終究是不一樣的,關於愛,本就沒有什麽確定的答案。”
“你慢慢會明白,什麽樣的白月光也不抵歲月恒長,莫先生實實在在愛的,其實一直都是默默陪在他身邊的你。”
“就像,我曾經那麽恨翟雲飛,現在卻也能放平心態和他和平共處了。”
時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明白了。”
夏海抬頭再次看向那個人,喃喃地說,“既然生了那麽重的病我還能活下來,或許是天意,那餘生剩下多少時光,就都留給他吧,畢竟,他真的為了彌補自己一時衝動所犯的錯做的夠多了。”
“即使不再愛,選擇了原諒和釋然,不去恨,心裏突然就輕鬆了許多,原來一直是我自己不肯放過自己。”
“以前我不明白Andy為什麽做著那樣讓我覺得痛苦不堪的工作還能每天活的那麽開心。”
夏海溫柔地笑了笑,“現在我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容易,生存下去那麽難,為什麽還要讓那些恨和怨那麽折磨自己。”
“所以時夕,無論如何,一定要開心啊,”他笑著看向時夕。
“嗯,我知道了,小海哥,”時夕點點頭跟著他笑,“你也是,也要活的開心點。”
“時夕,小海!”
“哥哥!”
這時,莫正華帶著時年走了過來,“我準備開車帶時年去逛一下富士山,我們一起去怎麽樣?”
“不用了,你們去吧,我行動不便還是讓翟雲飛帶我去吧,你們好好玩,”小海笑著跟他們說。
“那好吧,我們自己去了,你們兩個在這裏注意安全,”莫正華不再強求,細心地囑咐道。
這時翟雲飛也走了過來,沉默地接過夏海的輪椅。
“我們收拾收拾也去玩玩怎麽樣?”夏海看著幾個人歡快的身影,突然覺得愉悅起來。
“好,”一陣風吹過,翟雲飛覺得有些冷,體貼地把外套脫下來披在夏海身上。
“小海,我愛你,”給他整理衣服的時候,翟雲飛突然執起他清瘦白皙的手,放在自己唇邊有些絕望地親吻。
他們參加了莫正華和時夕的婚禮,可是他知道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和小海有那樣的結婚儀式。
因為他不配。
可是他現在還可以這樣觸碰活著的他,已經是奢望,這些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