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紋身花了好幾天,又加上禁酒禁辣兼不能洗澡的恢複期,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時夕才能再出門。

隻是這一個月,他卻像是經曆了一輪滄海桑田,整個人變得愈加沉默了起來,經常不知不覺就發起呆來。

“小夕,你怎麽了,”小海把調好的酒遞給他,問,“臉色不好,而且好像還瘦了不少,你是最近在秘密減肥嗎?”

“恕我直言,你已經夠瘦了,”他開玩笑說,“不用再減了。”

“……沒有,”時夕看著他,怔忡了半晌,又有些神思不屬地冒出一句,“沒有減肥。”

小海,“……”

還以為他後麵會說什麽有內涵的話,結果整個人好像不在狀態一樣呆滯。

“小海哥,你……是不是會插花?”時夕突然欲言又止地問。

“會,你怎麽知道?”小海有些訝異地問。

果然……

時夕懨懨地低下頭,“我猜的。”

小海有些愕然,怎麽能猜的這麽準的?

時夕又是良久才抬起頭看他,眼角卻有些掩不住的微紅,他聲音微微低啞,“那……有空能教教我嗎?”

“……好,你想學我有空教你,”小海點點頭答應,他接著又問時夕,“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

時夕呆怔了半晌才啞聲道,“也沒什麽大事,我隻是……突然發現,我男朋友隻把我當成他喜歡的人的替身而已……”

是的,替身。

時夕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他原來還以為,莫先生當初願意帶自己回他所在的城市,除了自己死纏爛打的原因,多少是有些喜歡自己的。

可是,沒想到他竟然那麽殘忍地想把自己變成一個不倫不類的替身。

好像,一點都不在意,那身刺青下掩蓋的自己。

的確,一個買來的玩具,還是硬貼上來的,需要在乎嗎?

能輕易得到的,沒人願意在意。

難為莫先生為了讓自己主動答應那些奇奇怪怪的條件,一直用盡各種方式找借口哄騙他,其實真的不用這麽麻煩,想做什麽直接說就行了。

如果莫先生能夠再殘忍一點,哪怕是虐待他呢,他也不會覺得那麽別扭了。

現在想一想,他的經曆真的有點狗血的味道,更離譜的是,現在害自己被當做替身的本尊,就在自己麵前,自己還和他成了朋友。

可這個朋友那麽溫柔無害,讓自己連苛責都不忍。

小海有些意外地看著時夕。

男朋友……原來時夕跟他一樣,也是喜歡男人的。

怪不得他們兩個那麽投緣,原來是同道中人。

“那就盡早離開他吧,”他看了時夕半晌才開口勸道,“他如果根本就不愛你,時間長了,你付出的感情難免會越來越深,你會把心輸掉的,那樣等他離開的時候,你會痛不欲生的。”

看時夕猛然抬頭看他,眼中似乎有淚光閃爍,滿眼的抗拒,他默默歎了口氣,看來晚了,孩子已經掉進去了。

“愛情裏,總是先動心的那個人輸,而且還有可能輸的很慘,”小海歎息一聲。

“可是我……暫時沒辦法離開他,”時夕搖搖頭,有些難以啟齒地說,“我其實……是被他包養的,我現在又沒心思上學,不知道能做什麽可以養活自己,還有我弟弟,上學吃飯都要錢,不跟著他的話,我自己一個人供不起……”

“……小海哥,”他說著咬緊唇瓣,有些緊張地抬眼看他,“你會看不起我嗎?用這種方式賺錢……是不是很可恥?”

“怎麽會,隻要你覺得可以,願意付出相應的代價,沒什麽可恥的,不要那麽在意別人的想法,”小海溫柔地笑了笑。

時夕怔怔地看著他,突然明白為什麽莫先生會那麽喜歡他了,他是真的善解人意。

小海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不要覺得自己有多麽不堪,因為人總要自我感覺好一點才能活得下去,你比我強多了,你知道我原來幹什麽的嗎?”

時夕有些愕然地抬眼看他,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說。

“我拍了十多年的gv,還和數不清的男人有過身體的買賣關係,”他說著諷刺地低頭苦笑,“是不是已經爛透了,就算是現在,招惹狂蜂浪蝶的能力也有增無減,好像天生就體質犯賤。”

時夕愣住,“怎麽會……”

莫先生口中的夏海明明是白月光一樣的存在,怎麽會像他自己說的這麽不堪。

有一瞬間他都懷疑自己認錯了人,莫先生喜歡的夏海其實另有其人。

“我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已經爛到活不下去了,”小海像是突然有些厭倦地閉上眼,可來自生命裏的疲憊不堪卻突然無法控製地汩汩冒出。

他的手開始顫抖起來,“可是,我還必須活下去,因為,有人想讓我活下去,他用生命作為代價,把我禁錮在了這個索然無味的世界裏。”

“他告訴我要好好活著,要開心快樂,”他的神情開始變得越來越難以自控起來,“可是,除了活著,我什麽都做不到,就算僅僅是活著這件事,對我來說也是種懲罰,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小海哥……不要那麽妄自菲薄,你很好的,很多人都喜歡你,包括我在內,”時夕甚至覺得有種濃重到幾乎讓人窒息的絕望從他身上若有實質般的溢出來。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在意的人好好活著,活得開心快樂,這說明這個人在意你,”他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安慰。

時夕有些擔憂,小海現在看起來真的很不對勁……

小海抬手揉揉額頭,手指卻克製不住**,他閉上眼喃喃地跟時夕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時夕,不該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不該……”

時夕有些錯愕,不知道他到底經曆過什麽,才會這樣滿身的絕望。

“小海哥,要我幫你叫醫生嗎?”他擔憂地問。

“不用……除了死,沒人能醫好我的症結,”小海諷刺地搖搖頭,抬起蘊含著過多痛苦的眼睛看時夕,有些精神恍惚地說,“對不起……”

時夕,“……”

到底為什麽要反複給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