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帶你走。

這話放到任何英雄救美的橋段裏,都是高光時刻,都是令無數人嗑生嗑死的糖點。

但此時,是一派安寧的無量觀,奚雲也沒有遇到任何危險,甚至曾經掛念的地契問題,也在青玄道長到來後得到解決。

她運氣屬開光錦鯉的,無論環境遭遇如何,但總會順利解決。

奚雲也不是坐吃山空的那號人,於是手中圖紙已經規劃好了,山路修建好,便開始無量觀周邊建設,等到眾人都搬到觀外居住,這無量觀才能真正迎四方香客,帶動無量山經濟旅遊。

這樣充實而又忙碌的時候,衛厭回來說要帶她走?

奚雲輕笑一聲,很是無語,“衛郎君,你在做白日夢麽,好端端的,我憑什麽跟你走,我又不是你的仆從,這世上隻有一個人能做我的主。”

“那便是我自己。”

奚雲目光篤定,神色堅毅,所說擲地有聲。

感受著她不似先前故作冷淡的目光,衛厭卻勾唇道:“好啊,衛某便換句話說,衛某此番來,特邀五姑娘與我同行。”

“不願,不去,不喜,不應。”

奚雲桀驁仰頭。

好不容易用大半年時間,將無量觀發展起來,三年小規劃都製定好了,這衛厭冷不丁就要讓她離根做浮萍,傻子才答應呢?

衛厭眼中帶笑,修長的手指輕扣腿麵,悠悠然道:“無量觀與世隔絕,想來外麵的熱鬧事你所知甚少,你先前也說過‘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那麽如今我便將國事說與你聽。”

不等奚雲答應,衛厭便自顧自講述起來。

講峯王暴斃,講雙王相爭,講照京城外的三足鼎立,和無主飄搖的國情朝局。

“……陳安王名為賢王實則陰鬱暴戾,清河王名份為尊卻暴躁跋扈,無論雙王哪個爭鋒奪位,都隻會和先峯王一般昏聵,更會使雲滄再度水深火熱。”

奚雲不懂這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也明白這些事兒需得了解,便順勢分析道:“既然雙王都非明君,那換人啊,除了封疆四王,不還有一個十六皇子麽?”

“你也說過,那十六皇子降世便天有異象,更是什麽星君轉世,有護國之兆,更是自小修道可見心性比那雙王要正直的多,說不定是可塑之才呢?”

奚雲覺得吧,這世上道貌岸然的雖有,但打從繈褓就長在道觀裏的,長歪的可能性還是很小的。

“是啊,還有個十六皇子呢,”衛厭似笑非笑,“可惜實在不巧,十六皇子竟離奇失蹤,任是清河王派兵將那玄清觀翻得底朝天,也不見蹤影。”

奚雲:“……”

廢話,清河王這陣仗明顯是去噶兄弟的,十六皇子又不是傻子,當然得逃。

就在這時,衛厭跟個說書人似的,悠悠道:“說來也巧……”

奚雲慍怒,拍著石桌沒好氣,“你說書呢,就不能一口氣說完,還賣什麽關子,我可沒錢打賞你。”

衛厭也不惱,點著頭改口道:“這天大地大的,衛某偏偏在這一方無量觀裏,相遇失蹤了的十六皇子,若是將這消息告知雙王,隻怕這無量觀也好,整座山也好,都會成為眾矢之的。”

“說不好,便是一場血光之災。”

“你覺得呢,五姑娘?”

衛厭微微挑眉以對,說不出的風流瀟灑。

然而奚雲無心欣賞,滿心都在得知大瓜的震懾中,她捏著竹管筆,很是不可置信,“你,你說什麽,十六皇子就在無量觀?”

“你不是說十六皇子是個道士,道士,觀主……青玄!”

人在情急之下,腦袋會有些轉不過彎來,奚雲也下意識否認,覺得整個無量觀眾人都登記過個人信息,都是有同鄉親鄰的,也沒聽說哪個是道士。

甚至於,方才衛厭所坐之位的青玄,都是後知後覺對上的號。

奚雲看向衛厭,眼中帶著求證。

衛厭:“十六皇子今年正好十六,因著身份尊貴,一入玄清觀便拜在老觀主無量子門下,賜名‘青玄子’。”

一語驚起千層浪。

奚雲心中翻江倒海,先前的氣定神閑都拋之腦後。

無量子,無量觀,這之間定然是有幹係的。

何況那青玄本就是拿著地契而來,必然是與建道觀之人有莫大幹係。

原來如此。

‘砰’地一聲,奚雲手指無意識掰斷了竹管筆,空心管裏殘存的墨漬濺得星星點點。

一片狼藉。

奚雲有些心煩意亂,看向被遞過來的手帕,囫圇接過來擦拭著。

“衛厭,”奚雲終於叫了他的名字,衛厭好脾氣的輕‘嗯’以對,“你不是恩將仇報的人,你做不出通敵報信的事。”

沒錯,奚雲在賭。

然而衛厭卻不以為意,雲淡風輕的道:“五姑娘,要拿整個無量觀數百人命和我打賭?”

一個活人嘴裏怎麽能說出這麽冰冷無情的話?

奚雲有些牙癢癢,幹脆挑明,“我救過你的命,若我挾恩以報,要求你衛厭守口如瓶呢?”

“有恩報恩,衛某也救了令兄的命,請恕衛某難以從命。”

“當初我們說好的,你用寶箱裏的寶貝抵押賭債,是你臨時變卦換了那勞什子的青鳥玉佩,你不講武德!”

“情勢著急,將錯就錯,何況那青鳥銜玉的玉佩珍貴無比,衛某每每想起都後悔不迭,怎道五姑娘竟毫不領情,還反手指責衛某?”

“衛厭你,強詞奪理!”

“五姑娘謬讚。”衛厭君子範地頷首後,繼續先前的問話,“五姑娘要賭麽?”

奚雲攥著手中墨漬點點的手帕,一顆心也皺巴巴的不得寧靜。

衛厭這人可不是表麵上的君子,他有的是神通,譬如當時情勢緊張時,他還能跟走秀似的換衣服穿,還能想法子弄來一書箱宣紙,更能足不出戶就知天下事。

這人,深不可測。

奚雲咬牙,“我怕什麽,大不了帶著家人離開此處,令尋安生之地,天大地大,我方奚雲走到哪兒都會得老天眷顧。”

“哦,是麽?”衛厭微微傾身道:“衛某怎麽記得,當時那秀娘婆婆離世前,曾叩拜五姑娘你,希望你能多加照顧秀娘母子;還有齊兄他們,也是處處照應著你;更別說給你縫鞋子衣裳的孫阿婆,惠嬸子……”

衛厭說得頭頭是道,奚雲聽得隻想捂心口,這人簡直絕了,知己知彼到喪心病狂,這怎麽鬥啊!

“衛厭,你到底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