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家主身去的消息,也隨著清河王的有意為之,而被紙鳶傳到了照京城內。

原本身為禦史大夫的衛覃風,怒不可遏。

“清河王當真不擇手段,這樣故弄玄虛的假消息,也敢傳得沸沸揚揚,當真.覺得這照京這雲滄,都是他囊中之物了麽?”

原本還想勸他冷靜的回王丞相、符太尉眼神對上,麵上隱隱有些不自在。

衛氏根基深厚,更是有著其他家族難以企及的名師學堂,族中可謂是擁書萬卷,而每一位衛氏子弟開蒙後,凡學業之道,皆是族中供給花銷。

是以,衛氏有著無與倫比的‘齊心’力。

原本以為禦史大夫會有些失態,甚至會毫不猶豫就想要出城,說不得就會中計,沒想到人家對著清河王破口,咳咳咳,有辱斯文。

禦史大夫衛覃風蓄著短須,神情凝重,“昔年,族長教吾輩自當‘在其位謀其政’,衛某身為禦史大夫,於同僚護衛照京,扶山河安穩,乃是義不容辭!”

衛覃風捏著紙鳶的手指發白,麵上微微動容,“即便,即便此事並非作假,衛某亦不會行差踏錯。”

他遙望著曲陽所在方位,鄭重叩首。

族中已有好友,若是族長當真不大好,那麽想來必會有訃帖傳來。

他不能亂了方寸,不能給城外虎視眈眈的清河王可乘之機。

遊雲像斷線紙鳶,從照京城上飄到了城外。

這廂,聞人宴的眼神從不為所動的城門,落到清河王那陰鷙眉眼上,頓時就明白了——此計不成!

那廂,便有士兵急報,竟是陳安王護著先皇梓宮而來。

原本就心中盛怒難耐的清河王,當即下令‘帶兵相迎’。

情急之下,聞人宴疾步上前,“王爺,山人有話說。”

清河王養了一下馬鞭。

“此番,王爺為著搶奪梓宮而去,必然那陳安王也會防備至極,山人有一計,能減輕些此番惡戰裏將士的傷亡。”

這話著實引人好奇,清河王眼神微閃,“聞人道長,不妨上前細說。”

聞人宴邁步,貼近那清河王身下紅馬,嘴唇微動。

清河王朗聲大笑,拍了拍聞人宴肩膀,“此計甚妙,道長且等著本王得勝歸來。”

“恭送王爺。”聞人宴再度拱手作別,等直起身子時,營帳已經是空了大半的模樣。

聞人宴忍著想要拍打肩膀的衝動,不經意望向城牆那邊,微微眯眼後果見人頭攢動,想來這照京城裏也觀望著這場熱鬧呢?

當被團團圍住的先皇梓宮濃煙四起,驚呼聲和騷亂聲陣陣,更有士兵策馬疾馳到護城河畔,對著城牆上高喊,“大事不好,清河王派兵放火燒棺!”

燒棺!

燒得是先皇的……

城樓之上,原本在穩坐釣魚台的三公突然沒了閑情意趣。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不論如何,先皇乃是一國之君,身後事也萬不該這般不體麵。

“開城門!”王丞相當機立斷。

於是,中郎將迅速調遣人馬集結,護送著王相和符太尉出城,去迎接先皇梓宮。

王相乃是百官之首,符太尉執掌雲滄軍政大事,兩人出麵是最穩妥也最有震懾力的,便是清河王和陳安王都得思量一二。

而等城中人馬趕到雙王激鬥之處調停時,雙王也很給麵子的停手。

甚至任由兩人仔細檢查了梓宮,畢竟那被火灼燒過的棺木,早就護不住裏麵的屍骨,雖說不至於燒成灰,但約莫是瞧不出來大致形貌的。

然峯王左足腳踝處有彎月胎記,這便是最能證實身份之處。

王相望著那處胎記,末了悲愴仰天哀呼‘陛下’。

與此同時,符太尉則是冷凝質問道:“清河王,你何故防火燒棺,身為臣子,對陛下的敬畏竟是**然無存麽?”

清河王捏緊韁繩,一臉桀驁,“符太尉方才是親眼瞧見本王放火,既然沒有,那必是空口白牙就想汙蔑本王,你身為臣子便是這麽以下犯上的麽?”

三足鼎立的局麵裏,唯有陳安王最為竊喜。

然麵上仍是無措至極,故意道:“符太尉,大哥,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符太尉還沒開口,那清河王便冷眼道:“四弟還真是喝水都趕不上熱乎的,你我兄弟想見,你卻畏畏縮縮藏在人後,如今丞相太尉都出來了,你才慢悠悠插嘴。”

“先皇棺木,本就該以梓木為材,你卻用了柏木,何況材質還是這般輕薄的,更別說連冰都不願用上,如此種種,四弟你用意何為?”

陳安王感受到三人探究的視線,尤其是清河王那得意洋洋的模樣,頓時就心生猜測,當初定是這好大哥故意盜走了他山洞裏的寶貝,害得他無法如昔日那般闊綽,隻得能省則省。

因著雙王對峙之局,任何一方都不能趁此機會輕舉妄動,於是白幡引路,那不成.人形的焦木棺材就這麽被帶進城中。

向百官和百姓宣告著峯王崩逝。

等清河王和陳安王皮笑肉不笑地‘兄弟情深’過後,雙方各自退兵回營。

但這回,兄弟兩都滿意暗喜。

清河王覺得這一回他穩贏,誰讓陳安王理虧呢,若是他來運送梓宮,必然是冰棺伺候,必然做到‘體麵風光’。

而陳安王則是唇角輕勾,大哥還是這麽愚蠢,即便他用得不是厚重棺木,可若非大哥派人放火,棺木也不會燃燒起來,歸根到底,這樁褻瀆先皇龍體之罪,大哥是受定了。

而原地不動的聞人宴,麵具下的眼裏則盛滿了如願:很好,這一把火下去,峯王屍身被毀,便再也沒人能察覺峯王真正的死因。

畢竟,中毒而死的人,屍身呈現青黑色,這確實很難掩蓋的事實。

鬥轉星移,無量觀一如往昔的寧靜。

奚雲不勝其煩,捂著耳朵氣衝衝攔住那罪魁禍首,“我說青玄,你倒是消停點兒啊,你找貓也不能是這個找法啊,你叫魂兒呢?”

青玄一臉拘謹,“抱,抱歉,雲姑娘。”

“你要知道,你的貓兒太小,這裏又是山上,便是走丟了,你也該想想別的辦法,而不是見天圍著這幾處‘喵喵’叫啊。”奚雲無奈地捏著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