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雲一拍腦門,“那豈不是說,你三姐輕而易舉就能斷定,話本是新做的?”
然而衛厭不慌不忙,“無妨,你方才說得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極好,尤其是斷在了一半之處,更是絕妙。”
“衝著這般精妙絕倫的故事,我三姐隻會按捺不動。”
事實也的卻如此,生辰宴散去,無視一眾金貴不俗的重禮,衛芙捧著書盒回到聞香小築,仔仔細細觀看著每一頁的立體化。
細細琢磨,更覺其中意趣無窮。
“七弟果然玲瓏心竅,這每一頁的故事與配畫相輔相成,越瞧越讓人愛不釋手。”
梨花也好奇得很,“姑娘,這話本哪裏都好,可唯有一點不好。”
“且說說看?”
“隻有一半,您是沒看見,今兒那賓客們牽腸掛肚,想要知道後半段故事的模樣,就像久旱盼甘霖那種。”
“便是奴婢,也是如此。”
衛芙莞爾一笑,手指輕撫著封麵上的兩扇門,呢喃道:“可惜……”
可惜什麽,梨花自然清楚。
可惜七公子衛厭叛出家族,死無全屍,而故事的後半部分,也再也無人有緣知曉。
然而就在梨花悄然退下時,坐在書桌前的衛芙卻心神一動,這話本很新,不過月餘所做,可見七弟安然無恙。
隻是七弟送上這份禮,意欲何為?
與此同時,奚雲也問出了這話,“你想要你三姐姐幫你什麽嗎?”
衛厭抬眼,“我有個妹妹,近來生了病,我鞭長莫及,盼著姐姐能照拂一二。”
奚雲:這人倒也是個好哥哥。
隻是,既然同是一家子兄弟姐妹,怎麽你的妹妹就不是你姐姐的妹妹了,還需要特地送禮物去繞那麽大一圈。
等等,難不成這衛厭的姐姐嫁了人,而妹妹待字閨中,所以有信息差?
奚雲終究沒有問出口,這種事情畢竟涉及隱私,就像如果衛厭問她怎麽這般博學,她也隻會含糊說‘神仙托夢’,更不會老實交代是天外之魂。
於是,兩個各懷心思之人,便默契沒有追問下去。
不過就在回到無量觀後山道上時,奚雲聽見衛厭說:“梁山伯和祝英台,後來怎麽了?”
奚雲暗喜:果然無論什麽年代,都有追更讀者的存在。
她賣了個機關,“你現在就要知道麽?”
衛厭瞧見奚雲狡黠的眉眼,一瞬間有些不自在,難不成,這人知道他後續打算?
“我不問便是,隻是我這人不喜虧欠,便用後續話本,交換你二哥的雇傭契。”
奚雲笑眯眯舉起右手掌,打算擊掌,卻沒想到衛厭根本不理解,奚雲便尷尬地收回手,“成交。”
兔子們啃著青草,少了先前的鬧騰,似乎安分了不少。
就在兩人前後拐過彎,走到廚房所在,將兔子交給迎出來的大嫂曲氏,說明兔子可以好好養養,養肥了吃肉時,身後響起一片**。
奚雲扭過頭去,就見庭院裏,那小翠被自家外祖母牽著胳膊近前來,小翠一臉不情不願,但似乎那外祖母說了些什麽,小翠便老實下來。
曲氏拎著兔籠還沒走,當下就朗聲道:“戴姥姥,飯菜還沒準備好呢,這是有什麽事嗎?”
小翠外祖母姓戴,大家夥都稱呼一聲‘戴姥姥’。
老人家眼神犀利地瞪了眼小翠,而後上前隔著欄杆,就這麽對著奚雲跪了下去,順帶還壓著小翠也跪下。
奚雲:……又來!
她慌張就要逃竄避開,說實話,這冷不丁被老人家跪,真得很心虛啊。
“五姑娘,”戴姥姥精準點名,“老婆子教女無方,讓您看了笑話。”
奚雲擺手,一臉客氣想要客套,誰曾想戴姥姥根本不給機會。
“老婆子思來想去,小翠這孩子放我身邊,遲早要釀出災禍,如今世道遭亂,大家夥能活著已是不易,更不該有宵小妄念。”
“五姑娘有大量,可老婆子也不能不知眉眼,就這麽含糊過去。”
奚雲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甚至想扯出肚子疼想去方便的借口糊弄。
誰料戴姥姥更勝一籌,當即就道:“老婆子懇求五姑娘,收了我家小翠吧。”
奚雲如遭雷擊:我,收了小翠!
“……帶在身邊做個丫鬟,給您漿洗衣裳,打掃屋舍也是好的,隻要能扭轉她的心性,老婆子回頭便是九泉之下,也多謝五姑娘的大恩。”
奚雲:哦,想岔了啊。
等等,“戴姥姥這是做什麽,小翠姐姐好端端的,如何就要賣身為奴,再者便是教導,您關起門來私下指點就是,何苦如此。”
奚雲才不要自討苦吃,於是滿心滿眼都是拒絕。
一旁瞧見這一幕的衛厭:這人總算是體會到方文幸給他當奴仆的感覺了,簡而言之,就是累贅。
正在不遠處劈砍柴火的方文幸:突然就很想打噴嚏。
然而戴姥姥越發堅持,當下便讓小翠老實跪好,“你不識好人心,誤會了五姑娘,既然如此,便老老實實跪著向五姑娘賠罪,什麽時候五姑娘原諒你,願意收你做丫鬟了,你什麽時候才起來。”
奚雲瞪眼:這怎麽還道德綁架了呢?
而對於眾目睽睽之下,備受屈辱的小翠來說,她簡直慪得要死。
她小翠何曾這般落魄過。
小翠餘光掃視過欄杆上,瞧見奚雲身側拿到長身而立的身影,頓時憋屈之意少了七分。
若是,若是成了方奚雲的婢女,豈不是能天天見到衛厭?
近水樓台,這倒是天賜良機。
小翠頓時心裏門兒清,換了一張真誠的臉,對著奚雲道:“五姑娘,小翠是真心悔過,願意聽從外祖母之命,真心侍奉五姑娘身側。”
奚雲眨了眨眼:這小翠是不是腦子壞了,方才還是屈辱,如今倒成了順從了?
“戴姥姥,”奚雲深吸一口氣,“若是您非要讓外人插手小翠姑娘之事,我向您推薦一人。”
小翠怦然心動,莫不是衛厭,她自是願意的。
“便是我家大嫂。”奚雲拉著身旁曲氏,熱情介紹起來,“我曾經也是年少輕狂,不知深淺之人,後來都是大嫂苦口婆心,這才成就了今日的我。”
曲氏:什麽,什麽什麽?
茫然的曲氏對上一臉欣喜的戴姥姥,就聽見對方忙不迭應聲,“好,極好,五姑娘的大嫂,必然是能耐人。”
小翠笑意僵在臉上,呆愣的眸子沒了神采。
衛厭瞧了一場大戲,悄然甩袖離開。
而隨著衛三姑娘生辰宴的落幕,化蝶故事遍傳開來,大街小巷,茶樓酒舍都是對梁祝的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