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拉式的書盒被打開,婢女梨花眼睛一亮,越發小心地捧出裏麵安放的書冊。
入目所見,書冊封麵被做成戴著雙環的大門式樣。
然而左側半扇是樸素簡陋的竹門,把手也很是樸素;右側半扇是華貴張揚的朱門,似乎隱喻了什麽,卻更讓衛三姑娘本人好奇。
這般模樣的書冊當真是聞所未聞,也不知裏麵是什麽?
衛三姑娘衛芙自然很感興趣,便伸手拉開雙環,忽然麵上一喜,便是一旁留意著的婢女梨花,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怎麽可能?
這般模樣,自然吸引了眾人視線。
先前還內心懷疑衛厭生死去向的衛家嫡係一脈,當下也停下了眼神交匯,而衛家家主也關切地看向發妻,“也不知芙兒看見了什麽稀奇玩意兒,這般入神?”
嫡係的長孫衛忱當即朗聲道:“三妹,七弟到底送了什麽生辰禮,竟讓你這般愛不釋手?”
“不如,讓大家夥一塊瞧瞧?”
聲落,眾人便附和起來。
便是陳安王和清河王兩位王爺,眼底也醞釀出了些別的意味。
他們兩位準備的禮物先前早已送上。
一個是昆山玉雕刻的等身美人,與衛三姑娘惟妙惟肖,甚是打眼,卻也沒能的道衛三姑娘歡心;
一個是送了東海珊瑚樹,遠遠瞧去,是美人持卷的姿態,更是引得眾人驚呼,然而待遇卻依舊。
衛三姑娘隻是規矩地頷首謝過,這讓雙王難得受挫,此時更是好奇這份禮物有何獨特。
當下也要求過目共賞。
衛芙小心翼翼伸出玉手,摸著內頁裏活靈活現,好似戲台上眾人就位般的立體場景,而後長舒一口氣,“梨花,小心些。”
梨花點點頭,恭敬捧著打開的書冊,緩步繞場一圈,在幾位貴客麵前多加停留,而後便在滿座驚歎與好奇裏,回到自家姑娘身側,將書冊歸於原主。
座中眾人討論聲卻並未停止。
奚雲若是在這兒,必然會得意瞧見這樣一幕——在平麵書畫盛行的時代,利用紙製和裁剪之術做出的立體書,自然是很能衝擊這些古代文化人的。
“那,那是怎麽做到的,竟是像活過來一般的生動啊?”
“是啊,紅衣女子身居高門大院裏望著朱門,而遙遙相對之處,那白衣書生背著書箱,正跨過家中竹門。”
衛陳薑王四大望族,本就是根基深厚的書香門第,往來親朋也都是有一定文化底蘊的,當下討論起來,更是言辭精煉。
“莫忘了,兩人之間還有兩隻蝴蝶呢?”
“也不知,這禮物到底是書卷,還是畫冊?”
眾人內心好奇,紛紛懇求道:“不知衛三姑娘,我等可有幸共賞這份禮物?”
這些人裏,有字畫雙絕的名士,有著書立學的大儒,更有文采斐然的後生絕學,總之,都不是那大字不識的。
故而,在求知這一道,都是很有堅持的。
生辰宴發展到這個程度,還真是出人意料至極。
便是衛家家主也不好忽視眾人所請,一個眼神給夫人,那主母便遣身旁婆子去了衛三姑娘身旁。
原本已經沉迷在故事情節裏的衛芙,被突然打擾,自是有些不虞的。
明豔的少女由著良好修養,得知眾人來意,心中開始衡量。
這般精美到每頁都是人物的話本,她可不願讓眾人經手翻看,於是,護食的心思一上來,眾人就聽得衛芙道:“不如,小女來給諸位講述這個故事。”
眾人自然求之不得。
於是,滿堂賓客,錦繡富貴裏,過生辰的正主開始兼任說書人,開始將手中話本的故事道來。
“這個故事,叫做化蝶。”
“東晉時期,祝家家主任三品京官,與發妻僅有一女,名喚祝英台……”
酒水氤氳開漣漪,眾人沉浸在那故事裏,仿佛瞧見了一抹徐徐展開的畫卷,女扮男裝的祝英台去到了書院求學,碰見了貧寒向學的梁山伯,好巧不巧,一場大雨,讓梁山伯得知了祝英台的女兒身。
自此,雨水落在心防,驚起無數漣漪。
年輕的兩人就這麽相愛了。
平日進學彈琴,兩心相許,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然而就在這樣溫馨的時候,祝家仆從持了老爺書信,請祝英台回家……待嫁!
衛芙聲音戛然而止,“……故事就到這裏。”
這,這如何使得?
眾人一顆心被吊起來,就像是驢子腦袋上高懸的胡蘿卜,吃不到總是心癢癢。
即便是正主衛芙,也滿心都是好奇,但麵上卻很能穩得住。
而瞧見引起賓客熱切討論,甚至有些酒性大發,就落筆開始就此故事題詩作畫的鴻儒們,更是讓人不可小覷。
更深層次的,則是衛家嫡係一門麵上掩飾不住的惱怒。
當初,就該痛下殺手,徹底永絕後患。
如今,那連麵也沒露的衛厭,就能攪。弄起這般厲害的風雲,當真是氣人至極!
衛忱望著斷指之處,眼底閃過一抹狠辣,當即起身走向高台一側,“祖父,七弟也真是的,明知道三妹生辰,貴客雲集,卻還故作玄虛,送上未完成的話本做生辰禮,卻連麵也不露。”
“當真是,眼裏沒有衛家,沒有祖父您啊。”
衛家主原本也是疼愛過衛厭的,可沒想到他竟然野心勃勃,盜走家主玉佩出逃,害得衛家幾經風雨,到了今時今日,卻也不見負荊請罪,真真是狼子野心!
於是,衛家主看向底下來送禮的衛十四,“你家公子人呢?”
衛十四恭敬道:“回家主,十四也不知公子去向,隻是這份禮物是公子早先就為三姑娘準備的,十四隻是奉命送來。”
衛忱當即得意洋洋,就說那樣的追殺之下,衛厭豈有活命之機?
如今生辰宴上這一遭,不過是曇花一現的不甘心罷了,又能如何呢?
然而,這個理由可搪塞不過正主衛芙。
山林僻靜,奚雲將逮到的一窩小兔子塞到竹籠裏,驚奇地看著衛厭,“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衛厭伸手拎起竹籠,聲音平和,“我三姐乃書癡,是將衛家藏書閱過半數,且過目不忘之人,她更有一手絕妙的修複書籍手藝,是以隻要上手一摸,便知道書冊材質,用何種墨,乃至成書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