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給百姓帶來了希望,卻徹底讓手握籌碼的陳安王絕望。

陳安王白胖的麵頰,平日淺笑著時像個佛陀,可如今卻是布滿了寒霜,看向那磕頭請罪的亭湖郡郡尉時,更是殺氣十足。

“馮武,你是本王一手提拔的,當初也是你信誓旦旦,說定會守好東西,可如今呢!”

亭湖郡郡尉馮武,早在得知山洞空空時,整個心都涼透了,他甚至想過直接抹脖子一了百了。

可陳安王不是好惹的,曾經有個辦事不力的部下,在畏罪潛逃後被帶了回來,陳安王派人將其挫骨揚灰後,再加水熬成粥給那家人喝下,然後將這個消息告訴那人家人。

馮武不敢賭,隻能硬著頭皮來負荊請罪。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屬下萬死難辭其咎,隻是王爺萬歲之軀,切不可被屬下氣到。”

馮武渾身都濕透了,腦袋磕得邦邦響,很快額前就青紫腫.脹,還有血水混著汗漬留下,很是狼狽。

但這人瞧著五大三粗,可是會說話。

陳安王聽到那‘萬歲之軀’時,原本眸中怒火便有了減緩的苗頭。

身為王爺,所到之處都是千歲,可哪個千歲不願意當萬歲呢?

陳安王摩挲著手中扳指,“行了,別磕了,髒了本王的地毯。”

“謝王爺寬宏大量。”馮武劫後餘生,咽了咽口水。

“馮武啊,本王也想不計較,可你知道,本王搜羅起來那些寶貝,花費了數十年心血,甚至封地所在的庫房都空了,所以,丟失的東西必須找回來,否則……”

有些話,點到為止。

馮武心弦緊繃,忙跪下領命!

可他心中實在沒底,那山洞本就隱秘,什麽人能這般趁虛而入,必然是時時關注著軍營的,能在他麾下安插探子,定與那清河王有關。

誰人不知,清河王慣來自詡身份貴重,幼時被先帝原配皇後撫養過,後來原配皇後病逝,先帝續娶繼後入宮,如今的峯王便是繼後所出。

不過,這些都是猜測,探查都是需要時間的。

馮武不敢大喘氣,拱手請示,“王爺,屬下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說。”

陳安王抬了抬手。

馮武:“回王爺,山洞所藏極為隱秘,外人如何得知,而背後之人通天之能,竟然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此事必有蹊蹺。”

陳安王捧著茶盞沒有理會。

馮武則壯著膽子繼續道:“屬下以為,那背後之人必不是尋常人,而搶走了寶貝,必然是誌得意滿,若是此時給他們一個露馬腳的機會,說不得就能順藤摸瓜。”

“看起來,你有主意?”

“王爺手中,有四大世家嫡係兒郎,咱們隻要用好了,必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馮武屏氣凝神,終於聽到上座陳安王招呼的聲音,忙膝行上前,小聲將計謀說出。

陳安王越聽越興奮,“好法子,此事辦成,本王記你一功。”

馮武鬆了口氣,正要叩謝時,又聽見陳安王笑眯眯的聲道:“可若是不成,那便是兩件錯事,數罪並罰。”

是,馮武深知,他沒有退路。

大雨斷斷續續下了三天,三天之後天氣逐漸轉涼。

道觀裏眾人照顧著菜地,死了的秧苗連.根拔除扔掉,還能活的便扶正了,再墊上一些幹土撐住苗杆。

先前大家夥商議過了,等菜地忙完了,就快快去開荒,多開點種冬小麥,現下時節種下了,到來年春就能收,大家夥就不會餓肚子了。

下雨那會兒,水甕和大缸接了不少的水,奚雲難得洗了個澡,如今再亮相,大家竟也覺得她白了幾分。

“這麽瞧著,奚雲和奚河當真是雙生姐妹了。”

楊天正的媳婦桂嬸笑眯眯道,引得大家夥齊聲附和。

奚雲摸了摸臉蛋,心裏也有些美滋滋,當下便準備去廚房看看柿子缸。

她想琢磨著,能不能再釀點柿子醋,這見天加了鹽巴的野菜麵糊,奚雲實在是沒滋沒味得很。

油鹽醬醋,吃食要想多姿多味,這些調料可是不可少的。

就在她像隻歡快的蝴蝶穿過廊道,正好在拐角處碰到迎麵而來的衛厭。

衛厭眼神微閃,自打從山洞分批回來後,這還是頭回遇見方奚雲,見她風風火火,打了個招呼像風般擦肩而過,衛厭越發好奇。

“做什麽去?”

“柿子醋!”奚雲拖著長音回應,連頭都沒回。

衛厭還沒見過柿子醋釀造,奈何方奚雲根本不出言邀請,他隻好作罷。

又過了半個月,衛厭故作不經意提起來這事,奚雲後知後覺,“柿子醋?”

“衛厭,你不會不知道吧,這柿子醋得大半年發酵呢,現在可沒什麽看頭。”

衛厭:“……”

人心齊,所以開荒進程很不錯,好在那偷回來的糧食很不錯,方大山拄著拐杖看過,說可以留作糧種,於是大家夥起早貪黑,就為了種下去糧食。

一轉眼,已是十月。

後山傳來鷓鴣時,衛厭耳朵一抖,不動聲色吃完午飯,借故起身離開。

樹林裏,衛十四稟報完畢。

衛厭卻一拳打在樹幹上,手指破皮紅腫也沒反應,臉上帶著幾分咬牙切齒,“好啊,竟敢算計到蓉娘身上,真當我是死人?”

“主子息怒,眼下這婚事還未定,那清河王足足三十有九,跟大老爺年紀一般,又豈能當真敢納蓉姑娘為側妃?”

衛十四這麽勸著,實則心中也不敢保證。

衛家素來姿態高傲,昔年拒絕過先帝求娶,更是引以為豪,這回竟是願意彎下腰身,不惜舍出大房庶女,即主子親妹妹給那清河王做側妃。

這件事來得棘手,卻也正是時機。

衛十四也盼著主子快快回到衛家,以主子天資卓絕的名頭,隻要一回去必然能扭轉頹勢,免了蓉姑娘嫁人之苦。

然而衛厭在冷靜之後,卻是搖頭,“時機未到,我還不能回去。”

“那蓉姑娘?”

“清河王好歹是權勢最拔尖的王爺,他敢娶衛家女為側妃,必是要聲勢浩大,如此也不會太倉促,十四你回趟衛家……”

十月十六,衛家信使快馬加鞭求見清河王,帶來了蓉姑娘成了啞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