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南方的秋色初見端倪，無量山上正在送別貴客。
以衛厭、青玄，和樂陽郡主為主的一行準備回照京；
以衛芙和衛蓉為主的一行人，準備回曲陽。
奚雲穩坐輪椅上，麵帶微笑作別。
身後推著輪椅的方奚河眼神中帶著幾分猶豫，尤其是看見樂陽郡主和九姑娘衛蓉的頻頻掀簾回顧，方奚河額很想說給小妹聽。
可說了又能怎麽樣呢？
小妹月初做決定的時候，多少人都嚐試去勸過，可到頭來小妹心硬如鐵。
無量村中早已選出新村長齊韞，而齊韞的夫人林氏也被選為副村長，二位明理是非，很快就將村中大小事經營上手，小妹和二位村長溝通也很省事。
這些都是村人明眼瞧見的變化。
方奚河回過神，見小妹神色平靜，直到馬車紛紛離去，這才低頭道：“人都走了。”
奚雲點頭，“對了四姐，大哥呢？”
“大哥他……”方奚河欲言又止，“他還在泡澡，據說從昨兒下午回來到現在，都快泡發了，可還是忍不住，大嫂都不想燒熱水了。”
奚雲抽了抽唇角，衛厭臨走前還給她賣關子，隻說是大哥從今往後定會洗心革麵。
如今這樣子，倒真是名副其實·洗心革麵。
“走吧，四姐，我們去看看大哥。”
方奚河推動輪椅折返，誰知就在這時瞧見了兩道人影，尤其那高個子有些眼熟，似乎是攝政王衛厭身邊出現過的，“你怎麽在這兒？”
“攝政王車架已經離開，現在都半山腰了吧？”畢竟是下山的路，快一點也是有可能的。
奚雲插嘴，“誰啊？”
“萬仞，千絕，見過五姑娘。”
兩道聲音齊齊響起，奚雲愣了愣，這兩位是衛厭宮外建起的承影衛之人，尤其萬仞是承影衛之首，為何不隨衛厭一道離開？
“你們，有別的任務？”
奚雲隻能做此猜測，萬仞恭敬道：“回五姑娘，在下奉命鎮守無量觀，保護無量觀中一應安全，往後村中若有事情，也可吩咐萬仞。”
聽到這裏，便是方奚河都明白了，這兩位似乎更像是那攝政王為了小妹留下來的暗棋，說是什麽鎮守無量觀，分明就是聽候小妹差遣吧？
奚雲有些心累，這個衛厭到底想做什麽，就不能徹底了斷那些前緣破事麽？
等輪椅遠去，千絕按捺不住打聽到：“老大，這位五姑娘就是咱們要保護的正主？”
要不是萬仞眼風提醒，千絕定然會脫口而出，“這位五姑娘就是咱們公子的心上人？”
“怎麽，你有意見？”
“那倒沒有，就是覺得這五姑娘是個聰明人，與其隨公子回照京，成為那麽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還不如老老實實待在這山清水秀的無量山，恰好公子還能念念不忘。”
萬仞懶得聽這麽多廢話，一個拔劍起勢，千絕果斷閉嘴。
而奚雲這邊，等叩開大哥家門的時候，就看見愁眉苦臉的大嫂曲氏，“哎呦喂，四妹小妹，你們倆可算是來了，你大哥這油鹽不進啊。”
奚雲頓了頓，“四姐，去喊二哥過來。”
二哥方文幸，力大如牛。
果然，輕輕鬆鬆就把大哥方大山拎了出來，順道等大哥更衣後，一路把人盯著到了堂屋。
等方大山局促著坐在上位後，環顧左右就看見四個弟弟和妹妹都列座，一家子兄弟姐妹兒難得相聚。
曲氏進來倒茶，方奚河連忙接手，低聲安慰道：“大嫂先去照顧著虎子，大哥這兒我們來打聽一下內情。”
茶水悠悠，撫平了方大山的心。
然而等方文幸這個性子火爆的一開口，方大神心就立刻高懸起來，“大哥，你這些時日到底去哪兒了，怎麽戒酒還把人給戒瘦了，方才我抱大哥你的時候，你比先前輕多了。”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方大山咬緊牙關，顯然不是很想提及此事。
然而方文幸再三催問，還是奚雲打斷，“二哥，無論大哥去了哪兒，隻要戒掉酒癮，往後安安生生過日子，那就是值得的。”
“大哥，你說是吧？”
方大山不自在抹掉手心冷汗，點頭如搗蒜，“是，是是是。”
又迭聲保證道：“你們放心，大哥往後定然滴酒不沾，再不會做那些糊塗事兒了，也會好好和你大嫂過日子的。”
老天爺，他方大山再也不要喝酒了，那種喝酒喝到吐，渾身髒汙淩亂到同個囚車的五叔爺和椽子叔都嫌棄，偏偏每每醉酒後他都會被喂醒酒湯和養身湯，完了接著喝。
每每想起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方大山都眼前一黑。
想到他那般淒慘，還要被椽子叔吐槽晦氣時的心酸，方大山就悔得腸子變青，他分明是為了救五叔爺一家，才落到這般地步的。
那段煎熬，足以讓方大山大徹大悟，他真正的親人是自家兄妹和娘子孩子，旁的都不重要。
再說按理五叔爺一家犯事，足以被處決，偏偏還被禁軍押到無量山腳下，分明就是攝政王故意留了一線生機。
無論小妹願不願意給這一線生機，都不是他做大哥的能置喙強迫的。
方大山喝著暖心的茶水，決定徹底咽下關於遠親的一切事，若是九泉之下爺爺責怪，那就怪他吧，莫要扯到弟妹身上。
將秘密死守，劫後餘生的方大山看向方文複所在，“對了，三弟你如今也該娶親了，可有看上哪家姑娘，回頭我讓你大嫂先去打聽。”
方文複有些不安地起身，“大哥，我，我還不急。”
他一心讀書，再說自打得知攝政王有意推行科舉新政後，方文複就一心想要為此奮鬥，若能像梁山伯那樣考取功名，那才叫光宗耀祖呢？
便是往後也能給家中妹妹撐腰，尤其是小妹，小妹這般身子不便，往後出嫁指不定被人瞧不起，若他有了官身，小妹便有了後盾。
如此緊要關頭，方文複更不願意想什麽兒女情長。
方大山皺眉道：“如何不急，依著序齒隻有你先娶親，兩個妹妹才能許嫁，你便是為了奚河和奚雲，也不能自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