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大嫂你怎麽來了?”黃昏斜陽打在來人身上,在地上拉出狹影。
方家大嫂曲氏麵帶急色的道:“四妹,你大哥不見了,我就是跟婆婆們去了趟後山采山果,誰知道一回來你大哥就沒影兒了,家門都沒鎖。”
“大哥?”方奚河今兒個也總在引導女客們,忙得腳不沾地的,自是沒怎麽見過方大山,於是便溫聲安慰道:“大嫂莫及,大哥許是有事出去了,忙完就會回來的。”
方奚河正打算說這就出去尋人找找呢,就聽見曲氏帶著哭腔道:“他,他哪兒有什麽事兒啊,這些時日他天天買醉,喝得不省人事。”
“大嫂你先別哭,進院子坐坐,對了虎子呢?”
“我把虎子送到你二嫂那邊,托她幫著帶帶,你大哥進來越發糊塗,喝醉酒都不認人的,嘴裏的渾話是越來越難聽,我怕虎子學壞,就送過去了。”
曲氏坐在院子裏,抹著眼淚哭訴著,“四妹,無論如何,先找到你大哥才是緊要的,嫂子腿軟得很,辛苦你去幫著尋尋人。”
方奚河自然開口應下,“大嫂你先坐著,我先去廚房那邊一趟,小妹藥浴需要送水,等我忙完就出來。”
曲氏忙不自在起身,“小妹還在藥浴,那,那大嫂給你搭把手?”
“大嫂您安心歇著,一家人不用客氣。”方奚河拍拍曲氏手背,疾步朝著後院走去。
朦朧水汽裏,奚雲感覺她都被醃成草藥味的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劃破手,滴出來的血都是綠色的那種。
方奚河進來送水,急匆匆交代一番後,便準備離開。
“四姐且慢,”奚雲把人叫住,“不用找了,大哥另有去處,近幾天都不再山上,是我忙昏了頭,竟是忘了跟大嫂說一聲。”
“小妹,這不對啊。”
方奚河疑惑轉身,“大嫂說大哥近來醉酒厲害,你卻說你給大哥指派了事情,大哥究竟做什麽去了?”
奚雲乖巧道:“正是因為大哥酗酒,我才想法子讓大哥去戒酒,讓大哥徹底清醒一下。”
“原來如此,我就說你還是很關心大哥的麽。”方奚河抿嘴輕笑後,轉身離開。
濃厚的藥味裏,奚雲揉了揉鼻尖,嘀咕起來,“我又沒撒謊,才不要打噴嚏呢?”
此夜秋光靜好,但方大山很不好。
他從睜開眼來就是迷茫模樣,不是,這到底怎麽回事?
狹窄囚車裏,難得的親人團聚。
方大山和五叔爺,還有五叔爺的老來得子——那弱不禁風的椽子叔父,麵麵相覷。
見方大山眼神直勾勾,盯得人心發慌。
五叔爺忍不住歎氣搖頭,“大山呐,你這是何苦啊,就算救不了叔爺爺不至於把你也搭進來啊。”
椽子眼下帶著烏青,他是父母老來得子,自來都是嬌寵長大。
除了成親生孩子吃了不少苦藥,再就是這回坐牢車受罪了,可眼下瞧著這大山侄子,椽子忍不住‘嘁’了一聲。
裝什麽呢?
先前過來探監,這大山侄子話說得可漂亮了,什麽上頭有人小妹能耐,放了他們一家就是一句話的事。
想到這兒,椽子就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鄙夷的不能再鄙夷。
方大山不可置信,顫抖著唇道:“五叔爺,這,我,你。”
五叔爺無奈搖頭,抬手就給了方大山一耳刮子,厚實的巴掌聲直把看守囚車禁衛都吸引過去了,甚至還出聲製止。
麵頰火辣辣的方大山徹底清醒,奮力抓著囚車掙紮,“你們抓錯人了,放我出去,我可是老實百姓,我沒有犯事啊。”
“你犯了,還犯了大事,”衛十四悠悠然抱劍露麵,一揮手守衛都退下了去,“方大山,原北方月鄰郡石坡村方家長子,現暫居無量山上村落,因下午醉酒以下犯上被關押在此,聽候發落。”
方大山喃喃抱頭,“犯上,我犯了誰?”
“想不起來,我幫你。”衛十四一聲令下,便有足足一堆酒壇子被搬了過來,放在囚車不遠處。
“來人,從現在起,囚車新來這位酒水管夠,務必讓他喝個盡興,什麽時候想起來交代罪行了,什麽時候才算結束。”
衛十四大步離去,身後響起禁衛逼著方大山喝酒,方大山嚇得抱著酒壇子就死命灌的動靜,不由得提起半分心來。
這位怎麽說,也是奚雲姑娘的親大哥,要真是喝個好歹,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這話他沒膽和公子辯駁,畢竟都是公子的主意。
公子行事素來反常,尋常人勸說戒酒,都是飲酒傷身之類,偏公子要那嗜酒的方大山往死的喝,喝到往後聽到‘酒’這個字,就頭昏腦漲才算尚可。
就在方大山喝得翻白眼的時候,終於想起來他犯了誰。
一個戴著麵具的陌生男人,還故意在衛氏暫住的院子外和人拉拉扯扯,方大山越仔細想那男人相貌,就越什麽也想不起來。
行吧,接著喝。
定然是喝得少了,再喝些就能想起來了,這是底下禁衛的意思。
方大山猝不及防,又是酒水被強灌入喉,想吐都沒本事,一旁觀望的五叔公父子抽著嘴角,好家夥,這就是個酒鬼都不興這麽灌的吧?
人,不會死在他們囚車上吧,嘖嘖,這也太晦氣了。
父子倆更加瑟縮在角落裏,彼此依靠著。
雞鳴破曉,山風颯爽裏,無量村村民們大多都到了戲院外廣場上。
村民們望著上首端坐輪椅上的奚雲,還有奚雲身旁桌上的兩個木盒子,不知道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戲院外大樹下懸掛著一方銅鐸,剛好替代了曾經無量觀那大鍾作用,搖響銅鐸後所有村民就安靜下來。
奚雲開口,便讓人清點各家情況。
應到多少戶,每戶到者幾人,未到多少戶多少人。
方奚河正要下去細細清點,奚雲就把人叫住,朗聲道:“所有人都有,男女各站三列,村東往西的次序站好。”
奚雲舊威仍在,大家夥也很給麵子,不願意聽話的在眾人都動彈起來時,也不得不從大流,很快隊伍整齊起來。
“四姐,名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