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芙氣定神閑的模樣，更加讓茉莉心神不寧。

她徹底服了軟，謙卑地懺悔道：“族長，茉莉知錯！”

“錯在何事？”

“茉莉不該與其他宮女生嫌隙，哪怕那些宮女不守規矩，茉莉也應該好生提點的……”

“伶牙俐齒，”衛芙眼神清亮，“你以為在你和九妹之間，我會相信你的一麵之詞？”

茉莉奮力辯駁道：“族長，茉莉也是為了奚雲著想，奚雲不懂得禦下門道，那些永和宮宮女們各個懶散得很，甚至私下裏討論奚雲，很是不把奚雲放在眼裏，茉莉一心為了奚雲，天地可鑒！”

衛芙輕扣椅背，“是麽？”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茉莉你莫不是忘了，永和宮還有個馮姑姑呢，馮姑姑是樂陽郡主身旁四大嬤嬤之一，更是曾經鎮西侯夫人的陪嫁，眼光閱曆乃至手段，哪樣不在你之上。”

“即便你所說宮女之懶散和言語不敬屬實，依著規矩，你也應該稟報給馮姑姑，請馮姑姑定奪。”

茉莉眼神堅決，“馮姑姑回了鎮西侯府，當時情況緊急，奴婢隻好以身代之。”

“馮姑姑不在，你大可以將犯事之人都記下，回頭悄悄稟報奚雲處置，什麽時候永和宮輪到你發號施令！”

“你這麽做，將我衛氏置於何地！”

衛芙一想到這茉莉趾高氣昂的那模樣，就麵色很不好看起來。

茉莉畢竟是衛氏被送進宮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衛氏，本以為她能老老實實的，誰曾想這才入宮多久，就生了事端。

大年初一衛芙忙得很，所有在京畿之地的衛氏族人都會來拜年走動，女眷們更是會帶著兒女來打照麵，有些人家定了親事，衛芙也得留心看是不是良緣，等等等等，衛芙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

直到晚上臨睡前，蓉娘借故要姐妹同寢，將這話悄悄告知後，衛芙才猛然清醒，再無一絲睡意。

茉莉此人，一直忠厚老實，先前更有救過奚雲一命的事跡，是以送茉莉去照顧奚雲，是衛芙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畢竟奚雲身處後宮，需要心腹跟隨。

宮女們都是老油條，臨時買人卻又用著不順手，衛芙這才選定了茉莉。

可萬萬沒想到，茉莉竟然得勢猖狂至此！

就在這時，茉莉忽然大笑起來，拖著長長的尾音，整個小黑屋都開始響徹著回音，莫名的有些陰森和詭譎。

“那些宮女們享受著奚雲偏待，卻竟敢陽奉陰違，不給些教訓她們不會老實，茉莉賤命一條死不足惜，隻願來生再伺候奚雲。”

梨花突然驚呼，“茉莉，你做什麽！”

隻見忽然掙脫開繩索的茉莉，奮力朝著牆壁衝撞而去，隨著血氣彌漫開來時，茉莉的身影也緩緩倒在地上，隻餘微弱的呼吸。

衛芙當機立斷，“雀姑，救人！”

天色近晚，藥氣彌漫的屋中，茉莉緩緩睜開眼縫，卻什麽也不曾看清楚時，又沉沉合謀昏死過去。

雀姑檢查過後如實稟報，“茉莉撞牆之舉，雖說運氣好留了一命，但能不能徹底醒來不好說，眼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衛蓉牽著衛芙的手，紅著眼眶道：“三姐，我錯了，我不知道茉莉竟這般為了方姐姐好。”

雖說性格偏激了些，但用意卻是好的。

衛芙輕拍著衛蓉手背，安撫道：“蓉娘乖，眼下多說無益，還是讓雀姑安心救人？”

邁出屋門的衛芙眼底深沉，她正月十五過後就要回到曲陽，原本是想著將茉莉帶走的，可如今看來……

此人雖手段偏激，但一心護主卻也可取。

罷了罷了，等人救活再說吧，衛芙下定決定，牽著衛蓉的手漸行漸遠。

夜半三更，就著燭台上的火光，床榻上的茉莉緩緩睜開眼，忍著那鑽心的疼痛和天旋地轉的難受，終於確認了她還活著。

活著，她就有重新開始的可能。

永和宮，她一定會回去的。

已經出了永和宮的奚雲打著噴嚏，在璃兒關切的目光中豎起手指，“我沒事，咱們找踏雪要緊，這踏雪不會是迷路了吧，這都初四了，還不見它身影。”

於是，奚雲出宮開始就近搜索。

這般動靜很快就傳開了，衛厭看向稟報的衛十四，果斷拿起衣架上的氅衣反手披好，“走，去看看什麽情況？”

天空開始落雪，北方的雪像是潑墨般豪邁，等衛厭尋到奚雲在禦園身影時，就看見奚雲肩上落下的雪。

衛厭大步走過去，抬手正要幫奚雲拂開落雪。

誰知奚雲慣性側開身子，看見來人是衛厭時，這才有些尷尬地撓了撓手心，“你怎麽來了？”

“你到底丟了什麽，大雪天的還要來搜尋？”衛厭收回手，聲音深沉。

奚雲看向衛厭身後的禁衛，反正離得比較遠，便小聲道：“……貓。”

衛厭：“……”。

他避開奚雲眉眼，開始詢問道：“踏雪丟了，丟了多久？”

“初一我回宮時，就不見踏雪身影，直到今天踏雪也沒回來，我擔心壞了，這貓雖說頑皮，但從來沒有這般夜不歸宿過。”

奚雲碎碎念著，渾然不覺衛厭已經撐傘在頭頂，替她擋住了那些風雪。

“這樣吧，我傳令禁軍搜尋闔宮，看看能不能找到踏雪？”衛厭垂眸，看著身旁人。

奚雲下意識抬眼相對，麵上有些不好意思，“這樣不會太大費周章嗎？”

衛厭眼底閃過笑意，“怎麽說，我也是攝政王，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奚雲果斷點頭，難得調皮的福身行禮，“那便盡數拜托攝政王殿下了！”

衛十四上前領命，禁軍快速分開隊形，開始仔仔細細搜尋各宮，甚至連冷宮也沒放過，但就是沒有踏雪蹤跡。

奚雲越等越心慌，“踏雪難不成長了翅膀飛走了？”

這好歹是雲滄皇宮，裏頭九曲十八彎的，就算是踏雪也不會這麽悄無聲息的離開吧？

衛厭見她眉間憂慮，便又看向衛十四，抬手指了指底下，一切不言而喻。

衛十四頓了頓，公子是說尋各處水井和枯井，看看有沒有踏雪蹤影。

生要見貓，死要見屍。

就在宮中尋貓尋得熱火朝天時，太醫監那邊傳來消息——有人抱貓去尋醫。

奚雲和衛厭匆匆趕過去，卻看見抱貓之人。

“永寧王！”

“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