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雲從永壽宮回去當夜,就囑咐馮姑姑注派人留守齊太妃。
以防萬一總是好的。
卻沒想到一語成讖。
齊太妃竟是半夜三更,想要掐死十公主。
要不是眾人進去的及時,隻怕十公主早就沒命了去。
燭台通明,奚雲裹著狐裘趕到永壽宮,就看到披散長發神情瘋癲的齊太妃,渾然沒了先前的貴氣典雅。
方奚河抿著嘴,“小妹,這齊太妃瘋了。”
奚雲安撫地輕拍方奚河手背,細細觀察去,就見齊太妃時而抱著柱子撒嬌,時而做簪花羞澀狀,時而眉目含情。
確實不太像一個正常人。
可真瘋還是假瘋,不好斷定,卻可以試探一二。
璃兒匆匆從外頭進來,帶著滿身寒氣稟報,“雲兒姑娘,消息已經送出宮去了,齊家人聽聞齊太妃娘娘之事後,紛紛叫苦不迭,甚至那老夫人當時就翻了白眼,更有那齊大人怒斥女兒不孝,辱沒門庭。”
“齊家上下一片淒慘。”
奚雲餘光留意著那齊太妃,果然見齊太妃心神不寧一瞬,這才繼續道:“齊太妃虎毒食子,足見瘋癲成魔,齊家養出這樣的女兒,也怪不得旁人。”
話音剛落,一道身影撲向奚雲所在。
千鈞一發之際,奚雲推開身旁方奚河,側身避開那人揮舞著發簪的手,反握住那人手腕,重重向下掰去,眾人甚至聽見了清脆的骨折聲響,伴隨著齊太妃痛呼之聲,發簪‘砰’地落地。
“奚雲!”
“姑娘!”
奚雲頭也不抬,雙目如電般看著齊太妃的眼,嘴角帶著笑意,“我就說你是裝瘋,果然如此。”
璃兒冷靜地俯身,隔著手帕將發簪撿拾起來,“齊太妃娘娘當真是關心則亂,這宮門落鑰之後,無聖旨不得出宮。”
說完,便將發簪遞給雀姑查驗。
齊太妃看向奚雲,嘴唇顫抖著比劃口型,帶著微弱沙啞的聲音道:“你,你詐我!”
奚雲中肯點頭,“齊太妃娘娘,這點手段你就應付不了了,還怎麽裝瘋賣傻,力挽狂瀾呢?”
手腕上骨折的痛處依舊,可齊太妃已經無暇理會。
她艱難地想要起身,卻發覺方才被這雲兒姑娘踢中膝蓋骨,眼下腿腳根本使不上力氣,隻能軟軟癱倒,渾身透著股喪勁。
雀姑守著十公主,幸好這孩子命大,即便脖子青紫,卻也終究是活著。
至於這發簪,“……此簪有毒。”
馮姑姑怒目,“大膽,齊太妃你自盡未遂謀害皇女不說,竟敢私藏毒藥,意圖謀害雲兒姑娘,你簡直罪大惡極!”
方奚河還帶著後怕,緊緊抱著奚雲胳膊,眼淚止不住流著。
奚雲卻是神色平靜,扶著方奚河坐到一旁,頭也不回地問道:“說吧,到底為什麽這麽做?”
斷斷續續的笑聲響起,沙啞又刺耳,像是老舊的磁帶不大靈光時的難受,讓人不由得皺眉以對。
齊太妃看看十公主所在,又看看奚雲所在。
終於是苦笑著道:“齊家獲罪,我在宮中更是舉步維艱,與其如此苟且偷生,倒不如我們母女共赴黃泉。”
馮姑姑不忍,“齊太妃娘娘,你便是自個兒找死,也別拉著十公主。”
“公主?”齊太妃另一隻手遙指雀姑那邊,“這皇宮之中,降世為公主本就是罪大惡極,等她長大,無非就是被和親聯姻的宿命,我朝曆代公主都逃不過這個宿命!”
“三十八年前被送去西椋和親的婉寧公主,因毒殺西椋國君獲罪,被削為人彘,人頭被割下來送到了鎮西侯手裏……”
齊太妃兩行清淚,從下巴滴到了衣襟上。
一番話聽得眾人驚心不已,奚雲蹙眉,“你久在深宮,這種事情你如何得知?”
“樂陽郡主臨走時,特地命人送了口信給我。”
齊太妃顫抖而堅定的道:“我知道的,樂陽郡主是想告訴我,我若是老實撫養公主長大,那十公主遲早會落得一個和親的下場,生前沒怎麽盡享尊榮,死後還不得魂歸故裏。”
“我不要我的女兒受罪,我怎麽忍心她這般遭罪。”
奚雲看了看馮姑姑,馮姑姑也似乎不明白還有這事。
但奚雲冷哼一聲道:“糊塗!”
“齊太妃娘娘你大錯特錯!”
“樂陽郡主告訴你這件事,是想讓你明白,若是想要公主免於和親的命運,隻有雲滄徹底一家獨大,做到其他國家難以企及的強大,強者無須友邦,隻要臣服和跪拜。”
“你在宮中屢次生事,樂陽郡主早已耳聞,特地告訴你,是想讓你安分守己。”
“可你顯然領悟錯了樂陽郡主的好意。”
齊太妃不住搖頭,“不,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深夜,齊太妃聲嘶力竭的尖叫穿破殿宇,擊碎了那輪月。
衛厭一覺醒來,正活動著肩膀出了寢殿呢,就看見正侯在殿外簷下的倩影。
“五姑娘,你怎麽來了?”
奚雲拎著食盒,頗有種某底撈的熱情和周到,“攝政王殿下早安,該用早膳了。”
等衛厭正喝粥時,奚雲冷不丁道:“我坦白,我交代,齊太妃掐死了十公主,我弄死了齊太妃。”
衛厭:“……”
接著便是驚天動地咳嗽聲,直讓剛到殿外的衛芙疑惑不已。
“呦,堂堂端方優雅的衛七郎,頭回吃飯被嗆到,這可真是難得一見呐!”衛芙特意出聲打趣。
奚雲頗為良心不安,正殷勤地給衛七郎撫背順氣。
衛芙瞧見兩人這模樣,忽然心神一動——有戲啊。
“你們接著吃,我不急,我先去外麵轉轉。”
衛芙作勢就要推出去,被奚雲喊住,“三姑娘,人多力量大,過來幫著一塊拿主意唄。”
等衛芙落座,正端著茶盞準備品茗時,奚雲如實交代犯罪事實。
‘吧嗒’一聲,茶盞傾倒在案幾上,茶水就這麽毫不客氣地流向四麵八方。
一片狼藉。
衛厭剛順好氣,便適時道:“衛族長,你失態了。”
於是,兩人目光如電,火花四濺。
奚雲忙得跟陀螺似的,又是尋巾帕來擦茶水,又是要挪開案幾上的碟子等物,這兩位不幫忙還不動彈,給奚雲打掃衛生的工作造成了極其嚴重的阻礙。
於是,奚雲重重一甩巾帕,扭頭就往外走。
衛芙和衛厭連忙止戰,齊齊上前阻攔。
形勢瞬間翻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