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連寨布局簡單,前後門都安置了放哨台,走過院子便是前廳,前廳往後便是中庭,中庭附近的房子都是關押獵物的地方。
再往後,才是住處和糧倉。
其中,以那老婆子的住處最為闊氣,畢竟是山匪頭子的老母,奚雲穿過珠簾繞過屏風,還看見了一整套的梳妝櫃。
奚雲:老來俏。
屋中靠牆安置了不少高低櫃,因著先前被搜羅過,此時櫃門都是打開狀態。
奚雲走上前去,伸手仔細去查看,櫃子內壁都是齊整的,連一道縫隙都摸不到,而且拉動櫃門的圓環,也完全看不見什麽機關的樣子。
方奚河:“小妹,這櫃門的圓環是木頭的,咱就不必要了啊。”
一副哄小孩子的語氣。
奚雲撓了撓鼻尖,有些不大自在,她看劇的時候,很多機關都是櫃子裏,這才有了刻板印象。
箱子製式簡單,裏頭的衣物也被通通拿走。
大家夥已經挑揀過了,半新以上都留著,太舊的就燒了去,經此一事,沒人會說什麽忌諱之言,如今能有的穿就不錯了。
奚雲看向了床塌所在。
床褥乃至帳幔都沒了影,但是床板上還留著席子,這老太婆生前著實會享受,那竹席不但大而且厚實,也因此沒被卷走。
“四姐,搭把手。”
姐妹兩合力,將那竹席拖到地上。
光禿禿的床板上,有一塊四四方方的木板很是顯眼。
奚雲拔下腰間的匕首撬開,方奚河微微驚愕後,忙上前將木板接過來放到一旁。
而木板之下,露出個花紋繁瑣的鐵皮箱子。
箱子頂麵是兩個銅環串起來的大鐵鎖。
方奚河捂著撲通撲通的心口,定了定神道:“小妹,這箱子又是鐵又是銅的,可見沒有鑰匙是根本打不開的,咱們還是不要白費……”
話還沒說完,方奚河就戛然而止。
呆呆看著奚雲從腰間摸出一把鑰匙,麻溜地打開了鐵鎖,又拉著雙銅環打開箱子。
頓時兩人就被裏麵的珠光寶氣和金光閃閃給炫目到。
奚雲握著足足手掌大小的珍珠思忖片刻,扭頭便看向方奚河,“四姐,速速去將齊大哥,大哥,還有衛厭叫來。”
“記住,別驚動旁人。”
方奚河重重點頭後,轉身離去,終於輾轉數地,借著奚雲情況不大好的理由,將三人都叫到了奚雲身前。
奚雲已經理清了裏麵的財物,不得不說,這老太婆有些整理強迫症的,金銀珠寶都是分類安置的,中間還有間隔板。
床邊瞧見寶箱的三人,神情各異。
尤以奚雲親大哥方大山的嘴巴最圓,奚雲都能看見他後槽牙。
倒是衛厭微微動容後又收斂起來,似乎並不怎麽驚訝的樣子,奚雲無比篤定,這人絕對非富即貴,這麽多財物都不為所動,一定很有來路。
“商量一下吧,這些該怎麽處置。”
奚雲說完,便有些看不過去,起身走到床邊,伸手為方大山托了托下巴。
方大山老臉一紅,“咳咳,咳咳咳,那什麽,奚雲你是怎麽發現的?”
奚雲晃了晃指尖的鑰匙,“真真姐姐留給我的,說來也是我運氣不錯,發現了這個寶箱所在。”
齊韞想到昨夜那個悲壯赴死的身影,內心有些悵然和絲絲悔意,他不該揣度那真真姑娘用心的,也不該沒有眼疾手快阻攔她尋死的。
方大山還在走神。
倒是衛厭,卻不得不感慨,這方奚雲運道倒是出奇得好,果然不像是先前的那個傻子。
奚雲拉著方奚河去了門口那邊,邊放哨邊說悄悄話。
至於床邊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之後,終究是齊韞先開了口。
“逃荒之路艱難,這些東西都是可以傍身的,得全部帶上。”
方大山咽了咽口水,“可這些分量不輕啊。”
財帛動人心,否則這些山匪怎麽會做這種殺人劫財的行當,若是同行夥伴瞧見了如此豐厚的寶貝,隻怕心智迷失,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想想,奚雲沒有直接一嗓子告訴所有人,而是喊他們三個過來的用意也是因此吧。
方大山側目,隔著珠簾看見了正捂著嘴角說笑的奚雲側臉,眼神變了變。
那個曾經瘋傻的妹妹,難道終於得了上天眷顧?
衛厭聽著兩人探討,始終沉默不語,他更好奇的是為什麽蠢女人會喊他過來議事。
就不怕他看上這些財寶動了心思?
還是覺得他如今行動不便,定然不敢耍花招?
奚雲若是能聽見衛厭心聲,必然會覺得無奈。
這寶箱不可公示眾人,隻能悄悄處理。
那麽對於商議此事的人選便很重要,不能有太多私心和貪念,還得有決斷和領導力,更得有可執行的能力。
方大山是石坡村那邊的領頭人,齊韞是城中逃難百姓的領頭人,兩人一個憨厚一個勇猛,最關鍵的是有兼善之心。
至於衛厭,奚雲從先前相處裏有了些猜測。
家教良好、見多識廣、臨危不亂、足智多謀。
正好能填補前兩者對於智謀上的空白。
奚雲:她這是物盡其用!
衛厭還未說話,齊韞下意識看向他問道:“衛公子,你怎麽看?”
方大山也側目過來。
衛厭見眾人似乎都等他拿主意,淡淡道:“自然是要帶上,但得掩人耳目,否則會招來大禍,此事隻能爾等在場之人知曉。”
方大山連連點頭,“自然自然!”
三天之後,眾人重新上路。
臨時釘起來的驢車裏,奚雲光榮地以病患之身坐在裏頭,屁股下麵就是鐵皮箱子。
腳邊更是滿滿當當的行囊,先前烙的餅子包袱也在,味道很是複雜。
奚雲掀開簾子透氣,便看見車轅上衛厭趕車的背影。
別說,有模有樣的。
衛厭腿傷沒好,卻因著男女有防,便坐在驢車外趕車。
也幸好這七連寨原先就靠著驢子下山采買,故而這驢子油光水滑很是健壯,若是換個瘦驢,便很容易被看出驢車吃重的端倪。
再次上路,眾人有了死裏逃生的感覺,心中戒備更是拔高不少,碰見什麽陌生人更是沒什麽好臉色。
方家人隊伍裏,方家老.二方文幸扶著麵色蒼白的三弟方文複,有些暴躁。
“這奚雲真是跟大小姐一樣,吃飯睡覺都在驢車裏,也不知道同你換換,果真是沒心沒肺。”
方奚河從三嫂手裏接過甜丫,聞聲便道:“二哥,奚雲若是沒心沒肺,此時的咱們隻怕都葬身那山寨裏,別說心肺,怕是屍骨都無存了。”
“況她目睹真真姑娘自.焚,心神受創,能不能養好還另說,都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血脈至親呢?”
方文複輕咳著拽了拽方文幸衣袖,“二哥,我沒事的,再者奚雲坐上驢車是她救了大家且生病的緣故,怎好因我破了規矩?”
“今兒個我做了驢車,明天是不是虎子和甜丫都得上去,後天隊伍裏其他人也想上去,人人都想如此,隊伍豈不是亂了?”
方文複雖說對奚雲還要芥蒂,但至少明白規矩的重要性,書塾先生說‘不以規矩不成方圓’。
所以,穩定秩序最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