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時分,錦屏忽然被叫到清水塢外,抬眼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衛十四,一手還藏在身後,神神秘秘的。

跟在錦屏身後的茉莉眼神一亮,卻還是規規矩矩上前問候,“十四管事。”

衛十四頷首以對,就被錦屏一個假動作騙到,從而側過身時露出身後右手的秘密。

那竹籠裏的小貓看起來長大許多,白手套的爪爪更像山竹,一如既往喜歡伸出爪爪玩。

錦屏眼睛一亮,“踏雪!”

當真是好久不見。

衛十四伸手將籠子遞給錦屏,礙於茉莉在場,便改了口,“冒昧打擾姑娘,這隻小貓踏雪便是上回我與你說得那隻,恰好您說願意收養它,我便抽空將它送來。”

錦屏也明白過來, 從善如流,“不愧是結拜義兄,果然是說到做到,您放心,這踏雪我定會好生照顧。”

茉莉總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又見錦屏與衛十四走得很緊,似在耳語,心裏頭更加覺得古怪。

錦屏裝作逗貓,實則低語道:“我說衛十四,如今也風平浪靜了,你家公子怎麽想的,別以為踏雪送來我就安心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也該回無量觀了。”

踏雪似乎嗅到熟悉氣味兒,隔著竹籠開始奮力抓撓,錦屏輕拍著去逗.弄,看向衛十四的眼神裏都帶著殺氣。

衛十四:“……”

等到錦屏開始和踏雪熟絡起來,踏雪很快就熟悉了地盤,等到衛蓉神情低落而來時,踏雪已經被錦屏做得逗貓棒迷得喵喵叫。

“來,九姑娘,這位是踏雪,要不要陪它玩玩?”

錦屏將逗貓棒遞過去。

鈴鐺聲伴隨著羽毛搖曳,踏雪歡快地上躥下跳,衛蓉本就是小姑娘,很快就鬆快許多。

茉莉進來上茶後,就被玉蘭帶著同去門外說話。

“說吧,為何不開心?”錦屏手托腮,看著羅漢榻對麵的衛蓉。

衛蓉捏著逗貓棒頓了頓,索性放在了腳邊,任由前頭羽毛鈴鐺耷拉著,很快就被踏雪撲住撕咬到地上,開始自顧自嬉鬧。

“父親和母親如今貌合神離是一,大哥以遊學的名頭去外頭闖**是二,種種都是三姐在受過。”

“我很擔心三姐。”

衛蓉這一開口,錦屏就一頭霧水,“三姑娘怎麽了,是生病了嗎,還是出什麽棘手的事她沒法處理,不過你祖父尚在,請他老人家幫忙也就是了,有何為難的?”

“不,不是這個,”衛蓉扁了扁嘴,“是,三姐若一生不嫁,晚年又該如何,旁人夫妻相敬兒女成群的,唯三姐孤零零豈不可憐?”

這小姑娘,真是好會憂未來之憂。

錦屏默默歎氣後,道:“九姑娘,你錯了!”

“你三姐是我見過最聰慧果敢的女子,她能憑一己之力登上族長之位,開四大世家第一位女族長之先河,足見她的本事和底氣。”

“我若是你,隻會慶幸和羨慕,而不是無謂設想那些子虛烏有的事。”

“人生百歲,七十稀少。更除十年孩童小。又十年昏老。都來五十載,一半被、睡魔分了。那二十五載之中,寧無些個煩惱。仔細思量,好追歡及早。”

“世人總是苛刻女子,閨時便以對兒媳的姿態培養,務必要讓女兒秀外慧中知書達理,成為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媳婦兒,待到出嫁伺候夫君孝敬公婆生兒育女,更是將後半輩子都搭了進去,仿佛沒有片刻停歇。”

“男子可以隨心隨性,為自己而活;可女子總是被規矩束縛,為他人而活。”

“如你三姐這般打破規矩之人,是世間女子之楷模,或許有此先河之後,終有一日,世間也會有女子入官學,甚至女子入朝為官也不無可能,你該以她為傲,也該以她為榜樣,去尋自己想做的事。”

“至於你三姐年邁之後如何,等到那時自有分曉,老話說得好‘生前哪管身後事,過得一日是一日’。”

“再說了……三姑娘你附耳過來……”

衛蓉聽得雙頰通紅,眼睛晶亮,捂著櫻.桃小嘴驚呼,“這,還能這樣?”

“怎麽不能,山不過來我就過去,事情總有解決的方法,你呀就是被你三姐和你七哥嬌慣的太天真了。”錦屏老神在在,捧著茶盞咂摸著。

衛蓉心口的石頭頓時卸下,便嬌憨地看著錦屏,“那錦屏姐姐你呢,你喜歡什麽樣的郎君?”

抱著茶盞的錦屏木臉扭頭,“男人心,海底針,這輩子已經很苦了,還要郎君作甚,自找煩惱麽?”

看看你的好哥哥,到現在了還不說安排我回無量觀,我看就是存心的,指不定憋著什麽壞呢。

一想到衛厭,錦屏臉色就黑了,比踏雪那貓兒眼還黑。

衛蓉索性去撿起來逗貓棒,開始和踏雪玩,錦屏則是百無聊賴地托著腮,這個時代交通很是不方便,一到冬天就路難行,最遲深秋就得離開,不然都趕不上過年。

也不知知道無量觀外的基建進度如何了,啊,好想回去。

這寄人籬下,阿不,這做客他鄉的滋味著實不好受。

屋中討論聲漸歇,而守在外頭的玉蘭和茉莉則是不自覺別過臉去。

老天,可真不是她們不給通報,是九姑娘前腳過來,三姑娘後腳就到,偏偏特意不許她們通傳。

即是說,方才屋子裏的那番話,正正被三姑娘聽了個一清二楚。

不過這錦屏姑娘再說什麽傻話,女兒家哪有不說親不嫁人的,老姑娘可是要被人恥笑的。

自然,三姑娘可不一樣,三姑娘是坐鎮族長之位,立誓不嫁的。

哪裏是錦屏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茉莉心中暗暗想到。

衛芙抬手輕扣門,聽得裏麵一聲‘進來’後,緩緩提起裙擺跨入門檻。

隨行身後的梨花抬手關門,左右打量著茉莉和玉蘭,笑著招呼道:“行了,去欄杆那兒坐著歇歇腳,我來守著就是。”

屋子裏,衛芙定睛看著隔斷處空空如也,翠眉微蹙,“怎麽,原本掛得那珠簾樣式你不喜歡?”

錦屏還以為進來的是茉莉呢,正捏著棗糕吃得腮幫子鼓鼓,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時猛然抬眼,頓時差點沒噎住。

衛蓉眼疾手快,將茶盞遞了過去,這才讓錦屏緩了過來。

“咳咳,三姐,您怎麽過來了?”衛蓉乖巧地道。

錦屏擦掉嘴角殘渣,有些心虛,畢竟今兒個功課還沒做完。

索性也擺出乖巧的臉看過去,就見衛蓉輕抬下頜,“若是不喜歡原本那樣式,換個就是,如此空落落的倒是失了美感。”

不止如此,等衛芙環視四周時,眼角都忍不住抽抽起來,“怎麽屋子裏花幾,座屏,還有香爐都沒影兒了,你可是都不喜歡?”

處處都空落落的,除了床榻和矮櫃外,簡直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