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蓮輕輕的應一聲,接著腳步聲急碎的朝門而來。

櫻桃和益方一時躲避不及,叫她碰了個正著。

“咦,你們兩個在這做什麽?”清蓮的聲音清細柔和,倒不是那麽尖厲。

被碰個正著,也來不及再想其它的法子,櫻桃隻好硬著頭皮:“清蓮姐姐,我是二管家差來給王妃送花名冊的。”說著,輕輕的抖著腿,一副可憐巴巴相的望著她:“好姐姐,裏麵是怎麽個情況?我聽著吼了幾句,嚇的我……”

“怎麽叫你來?”清蓮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吳繁且也真是的,明顯是找人替他頂罪來了。不過眼下時間緊急,也來不及再說些別的。清蓮輕輕歎息一聲,轉身引著櫻桃:“快快跟我來吧。呆會兒盡挑些好聽的說,王妃許能消消氣。”

“哎。”櫻桃一邊跟著清蓮走,一邊狠狠拉一把益方,把他留在了門外。

益方瞪著眼,一副不知所摸的模樣。待反應過來,想追上去時,清蓮已經引著櫻桃拐了彎兒,進了院子去。

清心小築不愧‘清心’二字,景致和建築都是本著清新簡約的風格來的。一入門,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竹林。拐過竹林,是處青石鋪就的小院兒。院子四周竹林環繞,在東麵有座精致的小竹屋。院中又有石桌石椅。

此時一大堆著大丫環配製服的婢子圍在院子裏,中央石椅上坐了個貴婦打扮的女人,一臉端莊嫻淑,又透著說不出的莊嚴。想來這就是王妃。

王妃旁上站了個與大丫環服飾又不同的女子,頭上戴了根金鳳凰的發簪,想來這是沛夫人了。

地下跪著個小丫環,垂著首,看不清模樣。想來,這應是剛才那個‘水月’了。是伺候王妃的小丫環之一。

櫻桃進院兒,隻來得及匆匆一瞥,便垂首斂眸,一副乖順的模樣。

“這麽快回來了?”王妃說話,聲音清雅淡柔,聲調緩和悠然,叫人聽了卻總是有種強勢的感覺。

“回稟王妃,這小廝是來送花名冊的,剛好走到院外,叫我碰上了。”清蓮垂首輕輕的答了,抬腳碎步走到王妃身後去站好。

櫻桃趕緊照著益方教她的行了禮:“奴才見過王妃。奴才是大廝順意的粗使,今兒得繁管家差遣,來給王妃送花名冊。”雖然乖順又卑微,話卻說的清楚明白,不卑不亢,聲線沒有一分顫音。一開口,就先把她和吳繁且扯清關係。

說完,小心掏出花名冊,雙手往前一捧,頭依然垂著。

自有小丫環上前接了,拿到王妃跟前去。

王妃自始至終都沒說話,前方傳來輕輕翻動帛紙的聲音。

櫻桃心下有些拿不準這個王妃現在是怎麽個想法。

“怎的,才送來?”半晌,她才懶洋洋的問了一句。

櫻桃趕緊垂首再答:“今兒一早接了繁管家的差遣,奴才不敢耽擱,就馬不停蹄的來了。”

“哦。這麽說,是吳繁且耽誤了這事兒?”王妃一個上揚音,竟然反問起了櫻桃。

“繁管家也是盡心盡力。需知下人院雜亂,最近又有幾個新進的,為了不出差錯,把花名冊整理齊全又正確,繁管家已是一夜未睡。否則,也不會差奴才來了。”一刹時,櫻桃的背上已經出了一層細汗。

“你這小廝,說話倒是機靈又趕趟兒,一分怵意都沒有。”

“幸得見王妃天姿容顏,溫柔嫻雅似天上仙人,叫人不自禁向往,哪還會心生怵意?”沒辦法,對付女人的招式就那麽些,隻能這樣給她猛戴高帽子了。

“嗬嗬”這話竟把王妃說的笑起來:“順意竟得了個好小廝。可惜年紀小了,不若,調去王爺身邊,也總強過那兩個笨手笨腳的丫環。”

王爺身邊四個廝,隻有兩個丫環,王妃的心裏還不滿意。

她這是笑了。櫻桃心下暗鬆一口氣,麵上不敢有絲毫鬆懈,垂著首:“謝王妃賞識。王爺乃皇家龍脈,奴才不敢。”若真能調她去伺候王爺,倒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嘖,你這小廝,說話倒不似這樣小的年紀,也不似是個粗使啊。”王妃放著一院子的丫環不管,也不理地上還跪著一個水月,竟問起櫻桃:“你可曾讀過書?”

“回王妃的話,讀過一點。”

“嗯——”長長的一聲嗯,一邊意味不明的點著頭。

櫻桃心裏冉冉升起幾分希望,不待高興幾分,就聽王妃旁上的清蓉輕笑幾聲:“王妃可別著了這小子的道兒。他這張嘴,平時油嘴滑舌就罷了,今日竟然敢在王妃跟前說胡話了。繁管家明明一早就把花名冊給了你,可你卻現在才送來,少說要耽誤個一刻兩刻的,哪裏是什麽你說的‘立馬就送來’?”

櫻桃一驚,抬頭望了清蓉一眼,又趕緊垂首。她確實是耽誤了一些時間的。回院兒跟益方說話的時間再加上剛才在院外等的時間,差不多也有一刻多了。可是她又不能說剛才在院外等了一會兒。

那樣,她豈不就是成了在院外偷聽?而且還會害了清蓮。

“當真?”王妃的話帶了怒意。

櫻桃眨眨眼,不緊不慢的答道:“清蓉姐姐可莫冤枉奴才,這花名冊確是一進奴才手,奴才就跑過來了。清蓉姐姐,許是早上您見繁管家時,他說話叫您誤以為已經給我了呢?”清蓉落井下石,那她不做這爛好人。這話是提醒清蓉,她一早跟繁管家的事,她可是看見了的。

“胡言!!我一早起,就趕來伺候王妃,哪裏見過繁管家?”果然,清蓉不承認。這話脫口而出,有幾分急切,帶著些慌張。

“若是沒見過,又豈知繁管家是何時把東西給我的呢?”櫻桃不緊不慢的逼問。自找的,她還正不知該如何脫身呢。這回倒好,清蓉自己站出來把火往身上惹。

“你!!”清蓉瞪著眼噴火,卻不敢說什麽逾矩的話。當著王妃的麵兒,她也要十分的收斂。

“許是你看錯了吧。再說,他且一個小廝,得了這麽大的差事,又怎敢耽擱?而且,瞧著也是個機靈的,哪裏是會誤事的?”一直沉默的沛夫人開口:“清蓉,又沒人非要說你一早見過繁管家,你做什麽這樣緊張?”

“我……”清蓉語塞。

“大膽。你在本夫人跟前自稱‘我?’”沛夫人低眉順目,身子往前微微一傾:“姐姐,你看她……”

“掌嘴。”王妃頭也不回的。

清蓉倒吸一口冷氣,瞪大著眼望著王妃的後腦勺,想說什麽又怕引來王妃的生氣,嘴張了張,隻好狠狠咬了牙,閉緊了眼,伸手一下一下的往自己臉上扇起來。

若大的院子,靜悄悄,隻有清蓉清脆的巴掌聲。

王妃不發話,櫻桃也不敢離開,與跪在地上的水月並排,躬身立著。

“啪,啪”打了十幾下,王妃才懶洋洋的:“行啦”

清蓉這才止了,臉上已經有了紅印子,垂首低聲輕輕的嗚咽。

“我是要你知道,辦什麽事,都要講求證據。無憑無據的,空口白說,反而空易叫人反咬一口。做事一定要沉住氣,這次,你可記清楚了?”

“記清楚了。”清蓉含糊答道。

她這是在借著自己的事,教訓清蓉在沛夫人的事上處理不當呢。這個王妃,真是會一招說話給人聽。

“罷了罷了,都散了吧。清蓉回去麵壁一日,清蓮送沛夫人回院兒,本妃要歇息歇息了。”

“是”得了令,眾丫環都忙活起來。有幾個扶著王妃進了小竹屋,然後剩下的才下去扶起水月,也有上前扶著清蓉的。

清蓉狠狠瞪一眼櫻桃,咬牙切齒的冷哼。

“沛夫人慢些走。”清蓮上前伸手給沛夫人引路。路過櫻桃身邊時,悄聲道:“你也跟著一起來吧。”

等著沛夫人在兩個大丫環服侍下離了院兒,清蓉才也離了院兒。她那臉上的傷,若是不趕緊敷藥,三天五日的見不了人。

益方瞪著大眼,一副驚恐萬狀的表情目送走了沛夫人和一臉紅腫的清蓉,才落在櫻桃身上:“益喜,咋樣?我才在外麵全聽見了,你沒事吧?”

“無事。”櫻桃朝益方眨眨眼,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什麽事回去了再說。

“那咱趕緊回去。”益方頭次這麽快的心領神會,拉著櫻桃的手就要走。

“你急什麽,王妃又不會攆出來”清蓮捂嘴輕笑:“益方,你在王府也呆了不少年了,怎的還是這樣膽小?剛才送花名冊的事,十拿九穩是要挨罰的,你不去,倒叫這個年紀小的去,怎的忍心?”

“清蓮姐姐,我……”益方嘴拙,‘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下半句來。

“你呀。”清蓮笑嘻嘻的:“這回可得了個機靈的伴兒。多跟益喜學學,三句兩句就化險為夷。我都替他捏一把汗,偏他自己卻淡定自若,從容的很呢。不但無事,還得了王妃的誇了呢。”

“真的?”益方眼一亮,望向櫻桃。

“誇什麽誇,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哪能當真?”櫻桃暗歎益方太純真,笑著朝清蓮擺手:“蓮姐姐趕緊回吧,我們也得趕緊回去了。回頭還有不少活兒等著呢。”

“嗯。快走吧。”清蓮點點頭,轉身進了院子。

櫻桃和益方也快速的順著小道兒往外走去。

走出清心小築幾十步的距離,到另一道拱門前時,忽聽前方一聲厲喝:“清蓉!!你個下賤的婢子!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