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桃想要去出海的事遭到了家裏其她幾個姐妹的一致反對。

而且是強烈反對。

楊桃當時就濕了眼眶子:“便是窮死,我再不會叫我親近的人去那吞人的大海上去。何況咱們現在又不缺吃,又不缺穿,你做什麽偏要跑到那冒險的地方去?”

米桃則直接不客氣的數落起來:“你可真是能耐,比你三姐還厲害呢,小小的年紀,女娃子家家的,竟然還想出海了,你還想做什麽?想不想領兵打仗當將軍去呀?”

“當將軍有錢的話,去也行…...”櫻桃料到姐妹們會反對,卻沒想到反對的這樣徹底而強烈。心下有些害愁的想著,該怎麽說服她們。

“你!!”米桃大眼一瞪:“你討打是不是?”

“我不過也是念著想尋回些咱爹的東西來麻。”櫻桃趕緊躲到楊桃身後去:“就去一趟,無論尋到尋不到,我下回就不去了,還不行?”

“半趟也不行。你趕緊斷了這個念想。”楊桃語氣堅決,直直的盯著她:“我的好櫻兒,你可別叫大姐再擔心了行不行?咱家受的打擊夠多了,再受不起哪怕一小點的狀況。”

櫻桃來回望了望楊桃和米桃,睫毛微微垂下去,一回說服失敗。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過後再多提幾次,把她們提煩了,說通了,這事兒也就成了。再悄悄瞄一眼一旁的棉桃,櫻桃知道這事關鍵還是在三姐身上。可是她愣是不開口,自己也拿她沒辦法。

如此沉默了兩天,櫻桃又提了一回此事。

“我去說服了呂大石兄弟,叫他們捎我出一趟海,我就隻是去看看能不能撈回點咱爹的東西,再查查那船是不是咱爹的船,這就行了。船上有呂家兄弟兩個,怎麽也不會出事。再說,我水性好著呢,也不可能出事。”

“水性?”楊桃奇怪的:“你有什麽水性?你不是不會水麽?”

櫻桃一噎,忙道:“我,我多少也會兩下狗刨的。”這事她倒忘了問了,差點露了餡。

“那也不行。咱爹無論留下什麽東西,他最希望的還是咱們姐妹平安無事。你還是老實些好,快打消這念頭。”楊桃直搖頭。

櫻桃也沒打算叫她同意。本來麽,這次再提也是煩擾幾個姐姐一下,慢慢消磨她們的激烈反對。

說完這事,幾個姐妹進鎮的進鎮,留家的留家。櫻桃扛了把小鋤頭,往西頭田裏走去。準備把山藥叢中的雜草除一下,再順便澆一下水。這時節正是山藥根的灌漿期,若不是店裏離不開幾個姐姐,她還想再施一次肥呢。

到了田頭還未及放下鋤頭,迎麵就走來個人,胖闊的身材,手腕腳腕都用布條利落的綁起,頭戴鬥笠,笠沿兒壓的低低的,蓋住大半個臉。因著那身材,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又因著武家出身的底子,身形雖晃卻極穩。

這身材和走路的姿勢,櫻桃一眼認出,這人就是劉胖子。就是冷月的那個手下劉德忠。

論起來,她現在雖然是給冷月做事,但是與劉德忠接觸的卻比冷月多多了。而且因為劉德忠不像冷月那樣少言,身形外貌又很有特色,所以她能認得出。

“有何事?”櫻桃警惕的望下四周,慢慢蹲下身來,隱在那叢綠茂的山藥叢裏。

“你眼神兒倒不錯,這樣也能認得出來。”劉德忠‘嗬嗬’的笑起來:“要麽說這事兒,還真非你不可呢。”

“你這模樣,想認不出來都難。”隻要沒有命令,劉德忠是個和氣的人。可以隨便開玩笑。

“那下回我得另做個扮相,看看你還瞧不瞧得出。”劉德忠在櫻桃跟前站定,把聲音壓低:“爺叫我來跟你說,你的頭一個任務,就是拿你爹的死或者你四嬸子的那件事來威脅呂大石,叫他帶你出海。”

“單我自己?”櫻桃撐起眉:“我自己怎麽可能說服得了他們?那可都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你自管去,爺自有安排。他還說了,離約定時間還有八天,你現在去也可以,八天後才開始行動也可以。全看你自己。”

“哦,曉得了。”櫻桃點點頭,其實說服呂大石叫他帶自己出海的事,已經在腦海裏演過無數遍,她還是胸有小成竹的。

“你有沒有叫我帶的話?”

“沒有。不,有一句。”櫻桃揚起臉,極認真的:“無論我現在開始行動,還是八天之後,他配合也好,暗中操作也罷,萬不要驚動了我的姐妹們。她們還不曉得我已經決定要跟呂大石出海的事。”

劉德忠望著她,神色變幻,頓了幾息才點點頭:“好的,我會把話帶到。”話音落,人已沿著田邊繼續信步往前走去。

直到他走遠了,看不見人影了,櫻桃才從山藥叢裏站起身來。

她早就打探清楚,呂家兄弟出海一次要十天半個月左右,每月裏要出兩趟海,多的時候,三趟也是要出的。今日他們似乎正好剛回來,若是現在不去,就得再拖十天半個月。她現在做這事可不是為了冷月,而是為了嶽貴夫婦的仇和姐妹們的安穩生活,就算冷月不急,她也急。

她當下決定,就叫呂家兄弟今日先緩一口氣,明日她就去呂家埠子。

第二日,櫻桃一早送走幾個姐妹,向輪休在家的楊桃尋了個借口,就出來了。

呂家埠子離小苗村也不遠,沒一會兒便到。

呂大石家大門緊閉,上麵沒有掛鎖,想來他是在家。

“你來做什麽?”一見是她,呂大石根本沒有要她進門的意思,緊緊把兩邊門夾在胳膊肘兒裏。

“尋你有事哩。”櫻桃順著側縫兒一鑽,就鑽進了院兒裏。四下一打量,院子裏那些堆滿四角的東西少了一半,剩下的還是用布緊實的蓋著。

“哎!!”呂大石沒料到櫻桃會突然鑽進來,登時有些驚慌:“你快出去!”

櫻桃退後幾步,笑嘻嘻的:“你再不關門,外頭人可就都瞧見了。”

呂大石趕緊回身去關門。再轉身時,臉上是猙獰和惡毒:“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我是知道了些什麽。”櫻桃也臉色沉下來,肅目瞪著他:“你說實話,我爹是不是你害死的?”

“你說什麽胡話?你爹是翻了船,自己淹死的。”呂大石臉上的驚慌一閃而過,很快就替換上一副謔笑的神情,掩飾的端的是完美。

“他若是淹死的,那你是怎麽回來的?還有,若船翻了,人撈不到,船總該能撈到吧?不如咱們現在就去撈船?那船再不濟,也有我家一的一半呢。就算不能用了,回家劈了也能當柴燒呢。”

櫻桃似笑非笑,她早就瞧見呂大石臉上的驚慌。就算沒瞧見,也猜的出來,否則,他這樣一個老油條,怎麽會叫櫻桃一詐就回身關了門,給了櫻桃在這院子裏繼續呆下去的機會?

“海上又沒有坐向標,怎麽的能找到上回的地方?”呂大石眯了眯眼:“小娃子,上回的事我不跟你計較,我勸你老實些,你們那幾個沒爹沒娘的小崽子也能活的長久一些。”

“不要再裝了,我全都知道了。”櫻桃迎著他,十分自信的揚著眉:“我四嬸子和你那兄弟的事,都叫我看見了。你們做下的好事,我也聽的一清二楚。我四嬸與你兄弟通奸,結果卻叫我爹看見了。你們就設計害死了他,還吞了他的半條船。事後,我四嬸怕這事情我爹已經說給我們幾個家裏人聽了,就又害死了我娘,即而又想來害我。隻不過我運氣好,死裏逃生了罷了。你說,我猜的這些都對不對?”

呂大石臉色幾變,突然笑起來:“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你個小小的娃兒,即是知道了這麽多,還想走出這個院子去?”說著,猙獰著臉撲過來。

櫻桃機靈閃過,笑道:“你怎麽這樣急?我即來了,又跟你說了,便是不打算把這事說出去。”

“那你想怎樣?”

“死了的,終是死了。我得為這些活著的考慮。你即然把我們爹弄死了,那你就得叫我跟著你一塊兒出海去撈魚掙錢。”櫻桃攤開手:“那樣,這事就會爛在我肚子裏,再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哈,你這小小的年紀,也跟著我出海?力氣一小把,忙一點幫不上,也想分一杯羹?做夢吧!!”呂大石一揮手,做個不屑狀。

“要不的話,我就把這事說出去,報官來捉你。”

“捉我?你有什麽證據?”呂大石很是自信的笑著:“此事無憑無據,你能奈我何?何況,你今日即進了這小院子,就別想再離開。”說著,又撲過來。

“此事,我已寫了下來,就藏在一處地方。我已跟一人說好,我若長時間不回家,那人便去那處地方尋我。你若把我弄死了,那這事就會大白於天下。”櫻桃冷靜的,不急不徐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