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然立忠哥那麽中意,對方又是個出挑的,你也看著滿意,那不如就應了這門親事唄?”棉桃笑眯眯的,跟柳氏打起了太極。

“哪有你說的那麽容易?”柳氏做出個吃驚的表情來:“眼下你大姐剛生完娃,需要錢吧?你立忠哥想成親,首先得蓋廂房吧?行小三禮需要錢吧?下聘禮需要錢吧?請客吃飯需要錢吧?我和你二舅這兩把老骨頭,上哪兒湊那麽多錢去?”

“我大姐雖說是剛生了娃,需要錢是需要錢,可這是她婆家該管的事,怎麽還要二衿子你出錢?再者若是平常的時候也就罷了,眼下這不是立忠哥要娶妻了麽?這錢省下來,給立忠哥成親不就成了?”

柳氏微微垂眸,又是一副楚楚可憐相:“你是不知道你大姐的情況,她那個婆家窮的要死,月子裏一日才吃一個雞蛋,這哪裏能養得好?她躺在個炕上又不能勞作,娘家若是不貼補點,月子裏餓瘦了,過後可就補不回來了!!再說,那省下來才有幾個錢?”

棉桃心道,普通的人家月子裏也吃不上一日一個雞蛋,你閨女這飯食算是相當不錯了,你還要要求什麽?:“那若是錢不夠,也不用非得娶這門貴妻呀。別的不說,我們村的好姑娘就有的是,禮錢四兩五兩的都有,做什麽非要要那個八兩的?娶回來了以後也不好養。”

“那你就錯了,我的好閨女!!”提起那個未來兒媳,二衿子眼色亮起來:“那閨女是個出挑的,十裏八村兒都有名兒呢。娶回來不但放著好看,叫外頭人看了也饞咱們呀。再者,生下娃娃若是隨她也能長的俊俏。貴些就貴些,不算什麽的。”

錢不夠,還要那麽多要求,再不知道她來這一趟是做什麽的,棉桃倒傻了。她沒接二衿子的這句話,這話沒法接。

柳氏就等著棉桃做難,她好趁機提要示。哪知棉桃卻不接話了。棉桃這一安靜,她倒不好繼續往下說。

“那個……你說這可咋辦?”沉默了一會兒,柳氏終於忍不住。

棉桃差點要笑起來了:“我咋知道這該咋辦?二衿子都想不出法子來,我這個小娃娃能想得到什麽好法子?我能想到的,就是要麽不要接濟大姐,要麽就讓大哥改娶一門親。”

“那咋能行呢?你大姐得接濟,你立忠哥也得娶這門親!這門親事可是好不容易為他掙來的,怎麽能就這麽放棄?”柳氏往前一湊,湊到棉桃跟前兒去:“好娃子,你得幫幫二衿子。”

隨著柳氏往前一湊,一股濃重的油灰味兒嗆的棉桃擰緊了眉。

“好娃子,這事兒你能幫二衿子哩。我聽說你大表哥和大表嫂在你這兒做活,一個月能掙不少呢?他們今兒回村兒,我都仔細的打聽過了。不如你叫你立忠哥也過來唄?讓他掙幾個錢,好娶媳婦。”彎來繞去,這話總算是說出來了。

棉桃扯著淡笑:“二衿子,我用大表哥大表嫂,是因為他家人口多,有剩餘的勞力。可你家這幾個人種自己的地都種不過來,哪還能抽出人來進鎮來做活兒?再說,我這兒人手暫時夠了,不打算請人。”

“抽不出空兒來,就叫他騰空兒來幫忙不行?上午在家做完了活兒,下午再過來也不耽誤!大不了你少給點月銀就是。再說,這一碗水得端平了,你用了老大家的兩個人,總不能我家的一個也不用吧?”聽棉桃話裏有拒絕的意思,柳氏的麵色不太好看起來。

“這又不是什麽好活兒,什麽端不端水的。每日裏吃苦受累忙的腳不沾地,一個月裏也就掙那麽幾個錢。我立忠哥可吃不了這個苦。”棉桃是絕不會答應這事的。何立忠她還不知道麽,跟他那個爹娘一個樣兒,貪吃好懶,他若是到店裏來做活兒,恐怕活沒做幾點,小店倒先叫他吃空了。

柳氏麵色沉下來:“那你是不叫他來了?老大家收了兩個人,我家的卻一個也不收,你這事兒做的也太過了吧?棉桃,你爹你娘在天有靈,這事兒也說不過去呀。”

“二衿子,這事兒跟我爹我娘有什麽幹係?”棉桃的眉蹙起來,有些不悅的:“咱們鄉下人家,娶個妻頂多四五兩的銀子,做什麽非要充那有錢的偏要娶個八兩的?有錢能拿得出來也就罷了,偏偏家裏沒錢還要硬撐,這是做什麽呢?充富給誰看呢?都是鄉裏鄉鄰,哪家不知哪家的境況?

再說這份活兒,我說我立忠哥做不了,他就是做不了,一早卯正時起,洗漱穿衣吃飯要在半個時辰內解決,接著就要收拾前堂,擦桌子,擦地板,要洗昨夜留下來的碗筷,做完這些,還要幫著後堂摘菜洗菜,所有這些活兒要在巳正時之前做完,巳初時店裏就會有人來,到巳末時人開始增多,又要忙著端盤子伺候茶水,同時還要撤桌洗碗。這些要一直忙到下午未末時左右。吃飯一般都是午時偏後輪流著匆忙吃一點的。未時之後,又要忙著晚上的這一撥客流,一日下來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我立忠哥能做得了?”

“……能!咋不能?老大家那兩個能做得,他就能做得!!”柳氏聽棉桃那一通海說,已經有些虛慌起來,但還是硬著嘴。

“我立忠哥若是能做得,那下回請人時,我必先請他。隻是二衿子,我醜話可得說在前頭,他若是堅持不下這一日來,可是沒有工錢的。”棉桃幹脆豁出去,料定了何立忠連半日也堅持不下來。

“沒有就沒有!他若是做不下來,我也不叫他來丟這人了!”柳氏也賭上這口氣,硬道:“行,棉桃,你說話可得算話,下回再請人,先請你立忠哥。”

“那是肯定的。”

“工錢待遇得跟你大表嫂大表哥一樣的。”

“那也是肯定的。”棉桃點點頭,他若是真能像大表哥大表嫂那樣肯出力,死命的在這店裏做活兒,那她自然願意收下。就怕他做不到。

“那行。那二衿子就等你信兒了。”柳氏起身,一仰脖兒把楊桃給她衝的茶水喝淨。

棉桃也起身,將柳氏送出門去。

剛送走,幾個姐妹就圍上來:“她說什麽哩?”

棉桃把柳氏剛才說的大概跟幾個姐妹說了,又道:“定是她看今日大表哥大表嫂回家,眼饞了,就起了這個心思。可是這活兒哪是立忠哥能做得了的?她隻看著人家的東西眼饞,卻不知人家是出了多少力氣得來的。”

“隻見賊吃肉,沒見賊挨打!!”核桃笑嘻嘻的接了一句。

楊桃輕拍她的發頂:“你這妮子,還會接話了!倒把咱大表哥大表嫂比作了賊人?”

“雖場合不對,但意思是對的。”櫻桃望向棉桃:“三姐,那你應了?”

“應了。”棉桃點頭:“他若是做得來,咱們多一個得力幫手有什麽不好?可他若做不來,我可跟二衿子說了,一分工錢也沒有。”

楊桃輕歎:“也罷,不叫他來試試又怎麽會死心?不過工錢倒不能不給他,哪怕隻做了半日,也給他一日的工錢罷。”

“不過幾十文的事兒,我也沒想真做計較。”棉桃點點頭:“全按你說的來罷。”

米桃在旁上不屑的:“咱們窮苦的時候離的遠遠的,生怕跟咱們扯上關係,生怕咱們吃她一片肉。現在有好處了,倒巴巴兒的跑上門來,這人恁的是好厚的臉皮!!”

“米桃!”楊桃瞪她一眼:“怎的這樣說話?她畢竟是咱們的二衿子。”

“二衿子?就算是二舅來也是一樣!!兩人一樣的厚臉皮!好厚的臉皮!”米桃嗤鼻搖頭,上前狠狠捅了棉桃一把:“也就是你應下來了。這若是我在,非跟她吵起來不可。我就請大舅家的人,我就不請你,咋的了?我就直接問她,‘大舅家以前接濟過我們,我們現在這是報恩,你接濟過麽?你關心過麽?你說過哪怕一句好話?’我看她能說什麽!!”

“米桃!!”楊桃跺腳:“客人還等著菜呢,快給我去後堂!!”

米桃嘟嘟嘴,扭身進後堂去了。

“都快去做事,不許再說這事兒!明日大表哥大表嫂回來之後,更是不許再提!”楊桃又命令其她幾個妹妹。

幾人應聲散去,各自忙活起來。

第二日,應是何樹根和趙三田回來做活兒,而櫻桃開始放長假了。

隻是櫻桃有點不放心店裏,一早跟著楊桃幾個進了鎮,打算進店看一眼就去找媚瀲灩,反正也順路,多拐一個彎兒的事。

大表哥和大表嫂比她們早到一步,已經跟米桃一起開始擦地板了。

“大哥,大嫂。”幾人熱情的上前打招呼,卻發現大表嫂趙三田的兩隻眼睛又紅又腫,一看就是昨日哭了一夜。大表哥的臉色也不甚好看。

趙三田向來是個能幹,堅強,自立性強的人。什麽事能引得她哭成這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