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藏書閣在暖日的沐浴下似塗上一層金黃,飛簷青瓦,呈伸展之勢,氣勢恢宏。湖麵上泛著粼粼的微波,時有金光反射,一片綠葉輕落,漂浮在水麵上悠然地飄蕩,愜意而安詳。

“小璿子,你饒了我吧,還要下水去?”盧靈兒站在湖邊上皺著小臉抗議,她的美覺計劃又在展璿的無情摧殘下破滅。

展璿搖晃著她的手,誘哄道:“好靈兒,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你怎麽忍心丟棄我呢?”

盧靈兒誇張地打了個冷戰,摩挲著雙臂,嗔道:“少來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怎麽不叫你的郡王爺來?再怎麽說他也是你的未婚夫。”

“別提他,見著他就來氣。”

最後在展璿的軟磨硬泡下,盧靈兒還是不情不願地跟著下了水,循著湖底的機關,兩人再次來到藏書閣中。

“上次不都看過了嗎?還能有什麽發現?”盧靈兒一上樓就嘟嘟囔囔地發牢騷,手上隨意地翻閱著書架上的藏書,整個人跟蔫了一般打不起精神。

展璿無奈地掃了她一眼,她也不想硬拖著她來,可誰讓她對湖底的水鬼仍然心有餘悸呢,安撫她道:“肯定會有的。”

她走至供奉真宗畫像的桌案前,四下察看。聽聞兩幅畫是先後被盜的,她很好奇,為何盜賊不一次將三幅畫都盜走,反而一幅接著一幅地偷盜,而且故意還留了一幅,難道他還打算再來偷一次?

仔細觀察錦盒和案桌四周,依稀可見網狀交叉的細線分布四周,唯有錦盒的盒蓋上方沒有密線布置。這些密線細如發絲,若不仔細察看,還真不容易察覺,想必這些便是觸動周圍機關的密線了。隻要稍稍越過案桌的範圍,就很有可能觸及這些細線。想要從中將錦盒取出,還真是有些難度,那麽盜賊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視線再次回到畫像上的梅花小孔,這個線索究竟又是怎麽回事?

正思索間,一旁的盧靈兒又開始發牢騷:“真無趣,什麽破玩意兒!又是棋譜,又是琴譜的。”

“等等。”展璿眼睛一亮,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或許她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

她從盧靈兒手中接過兩本書冊,隨意翻閱了幾頁:“《嘔心譜》上冊,《廣陵散》下冊。”她曾在公孫先生那裏看過這兩本書冊的手抄本,印象極為深刻。而這書冊所用的質地和書頁上的墨跡,顯然年代已久,裏麵還有些她未曾見過的內容,應是難得一見的手稿。

她自幼就酷愛讀書,尤其對弈棋和琴藝甚感興趣,乍見到如此罕見的原稿,體內的血液也跟著沸騰起來。在書架上翻查了一番,竟未尋找兩本冊子的另一半,招呼盧靈兒道:“靈兒,你再找找,看能不能分別找到它們的下冊和上冊。”

盧靈兒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跟著她一起翻找。許久,她終於泄氣道:“都沒有。”

展璿有些疑惑,按說彝山書院的藏書閣在整個開封名氣頗盛,又有真宗皇帝在臨終前曾在藏書閣待過數月,還在此作下了三幅真跡,不該隻收藏半本的手稿。難道是……

她舒顏一笑,打了個響指道:“原來如此!我們走。”

“這麽快?”盧靈兒還沒反應過來,已被她拖著走下樓去。

書院西北角的一排院落中,副山長獨自一人坐在竹椅上,一邊飲茶,一邊弈棋為樂,悠哉遊哉。在他跟前,站著兩名麵容俊秀的學生,相互暗中使著眼色。

“你們要請假下山?”副山長輕瞥了兩人一眼,打斷了兩人的眼神交流。

展璿禮貌地躬身作了一揖,回道:“是的,副山長。我爹來信,說我娘得了重病,要我務必回去探望一下。這是我爹的家書,請副山長閱覽。”說著,她將事先寫好的家書呈上,那是她用左手書寫,字跡有意模仿兄長的豪邁大氣。

副山長接過,大概瀏覽了一番,道:“既然是家親病重,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謝謝副山長。”展璿再次躬身一拜,抬眼看到棋盤上的棋子,突然想到棋譜之事,她有意試探道,“對了,副山長,學生近日一直在研究一盤殘局,百思不得其解。聽聞副山長棋藝精湛,不知能否請教一二?”

副山長聽她如此說,頓時來了興趣,說道:“你且擺來看看。”

展璿努力回想棋譜的內容,從中挑選出一盤殘局,落子擺上,拂衣擺手示意道:“請夫子指教。”

副山長凝神盯視了棋盤一會兒,突然擊桌叫道:“這個容易,下這兒,整個棋局就自然活了。”他拂袖伸指,夾起一粒黑子,重重地落在棋盤之中,滿眼的激動興奮之色。

展璿注意觀察著他的神色,若有所思地讚道:“副山長,您果然是高人!”

告別副山長後,展璿和盧靈兒兩人簡單收拾了下,就往山門處走去。盧靈兒早就在書院待膩,一聽說要下山,興奮得不得了。嫌展璿動作太慢,她扛起展璿的包袱,三步並作兩步,往山門處瘋跑。

展璿注視著她的背影,抿嘴偷笑,像她這般好動的性子,讓她一直呆在書院裏上課,還真是難為她了。

還未到山門口,遠遠地就看到盧靈兒在跟趙惟憲鬥嘴,展璿有些詫異,不明白趙惟憲為何會出現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