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晏隻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像是有炸雷炸開,連眼神都空了。

剛剛醒轉的他,腦子轉得並不快,愣了好久才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杜雯,你胡說什麽?”

“我沒胡說,剛才醫生出來了一次,說讓準備後事。”

杜雯沒有看景晏,隻顧著哭。

彭蕭倒是難得的沉默,始終背對著景晏,看不到表情。

這時候,剛好有一個醫生匆匆趕來,要進搶救室,被景晏一把拉住。

“裏麵的病人怎麽樣?”

“恐怕得作好最壞的打算。”

醫生的口氣帶著職業性的冷漠。

景晏的臉色一寸寸變白,隻覺得雙腿發軟,唇角緊抿成一條極細的直線。

最壞的打算?

洛遙隻是昏倒而已。

怎麽會這麽嚴重?

怎麽會?

杜雯哽咽著說:“彭蕭,洛遙真可憐,臨走了都等不到某人的求婚!還不如你,這麽不靠譜的人,都願意給我一個承諾。”

這句話沒頭沒腦,把景晏說懵了。

“誰說我沒有求婚,我剛才求過了。”

“真的?那不好意思,搞錯了。”

杜雯身形一頓,猛地轉過頭來,皺眉看著景晏。

本來想逼他一把,沒想到……

失算了,失算了!

看到杜雯的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明顯不像哭過,而彭蕭已經憋不住笑了出來,景晏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以前還覺得杜雯挺靠譜一個人,沒想到近朱者赤,和彭蕭在一起了,也學會胡鬧了。

人命關天的事,他們倒是演得挺來勁。

景晏被擺了一道,臉色立刻黑成了鍋底。

“有病吧你們!”

彭蕭聳聳肩,擺出一副無辜臉,不過他很快意識到景晏生氣了,後果很嚴重,而自己是杜雯的男人。於是,他立刻把杜雯擋在身後,戒備地瞪著景晏。

“主意是我出的,我就是看不出你這個磨磨唧唧的態度,想激你一下,和杜雯無關!要殺要剮,衝我來!”

景晏確實生氣,攥拳就要揍他,正好此時搶救室的門開了,洛遙被推了出來。

“誰是洛遙的家屬?”

說話的醫生剛好是剛才匆忙進去的那個醫生。

當景晏衝到他麵前時,他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我剛才搞錯了,說讓你作好最壞的思想準備。搶救室裏還有別人,我說的並不是洛遙。你老婆沒事,她隻是過度勞累再加上低血糖,腦供身不足,回去好好休息就可以。”

此時,洛遙睜著眼,聽到“老婆”這兩個字,立刻就要打斷他,無奈醫生語速太快,並沒有給她機會。

“好的,醫生,謝謝你!”

景晏跟著推床進了病房,杜雯和彭蕭晃了一下就溜了,隻留下景晏一個人。

“你不用陪著我,我沒事了。”

“有沒有事不是你說了算。”

知道好好跟她說話也沒用,景晏幹脆強硬起來。

“我讓你走。”

“你是我什麽?憑什麽你讓我走,我就要走?”

突然之間,洛遙覺得兩個人之間的角色轉換了。

景晏像是另一個自己附身,這攻擊力真是沒誰了。

“你……”

洛遙是真氣到了,可又拿景晏沒辦法。

她覺得隻是摔了一跤,一點兒事都沒有,跟醫生提了,堅持要出院。可醫生說什麽都不肯,非要他留院觀察兩天。

景晏不由分說留下來照顧,吃喝拉撒,周到得要命。偏偏他冷著張臉,一句話都不說,妥妥一個實幹派。

甚至洛遙正好來了例假,準備自己去姨媽巾的時候,他隻是瞄了一眼她通紅的臉就猜到她要去幹什麽。

他去了門口超市,買的竟然都是洛遙用得習慣的牌子,日用和夜用的數量比例也是剛剛好,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是老夫老妻。

一個男人真的體貼起來,那是極要命的。

洛遙是真服了!

晚上,景晏就坐在椅子上偶爾打個盹。

洛遙最受不了別人對自己好,尤其是景晏。

最終,她還是說出了原本打算一輩子都不說的心裏話:“你別白費功夫了,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走到一起也不會幸福的。”

終於盼到她主動開口,景晏麵色依舊淡漠:“所以,你和我姐的仇,其實不算什麽。你私生女的身份,也不是那麽重要,是吧?”

洛遙愣了一下,點點頭。

離開海城以後,她偶爾閑下來會胡思亂想很多事情。

尤其是蘇裕主動給她打電話解釋了她們之間的誤會,並且主動道歉,還說景晏這輩子非她洛遙不娶之後,她曾經覺得,兩個之間,愛情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當然,那麽任性的想法也隻是一閃念而已。

她的猶豫可能有很多原因,景晏說的是她最在意的。

親生母親一輩子沒有真正幸福過,養母錯嫁給趙恒達痛苦了大半輩子,這讓她對於婚姻從沒有產生過好的期待。

她曾經很愛很愛一個男人,也有過片刻的憧憬,希望和他永遠在一起。

可是,或許她太過冷靜理智,把任何事情都想得太遠,所以才會顧慮重重,不敢輕易向前一步。

一個人生活,或許也可以很幸福很精彩,她好不容易打定了主意,景晏卻偏又跑來找她。

這次他好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她擔心自己動搖,擔心自己會感動。

洛遙沒有直接回答景晏的問題,隻是淡淡地問:“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你不答應我求婚,我就不走!”

“景氏不要了?”

“不要了。”

看他的表情,完全不像在開玩笑。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洛遙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對。

景晏凝視著她,語速很慢:“我等的時間夠久了,不想再等了。如果一定要采取一種方式才能得到一個結果,我願意采取任何方式。”

“你不像是這麽任性的人!”

“我是。”

“你威脅我?景氏是你們景家的,你愛要不要,和我有什麽關係。”

“我沒有威脅你,也從來沒有想過,我隻是告訴你事實。”

事實是,景晏說到了,也確實做到了。

洛遙出院以後,他真的一直在她身邊。

他租住了隔壁金阿姨的房間,每天早上陪著洛遙一起去上課,等到她下課時,他總是等在教室門外。

休閑裝的他卸下凜冽的鋒芒,出現在大學裏,完全就是一副清新校草的模樣,不時引來異性的注目,可他全然不在乎,眼裏從來隻有洛遙一個人。

一個月過去了,他沒有表現出絲毫不耐煩,可洛遙覺得自己快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