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我應該感到很榮幸,並且立刻激動地答應,是嗎?”
洛遙說不出自己的心情如何,很複雜,理不出頭緒來。
她的回答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或許是鋒利太久了,尤其是在景晏麵前,她都忘了怎麽心平氣和地說話。
話說出來,她自己都不由怔了一下。
氣氛陡然變得微妙而尷尬,景晏的臉色也一時僵在那裏。
在他的臉上從來沒有出現過不知所摸,可此時,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是自己不夠誠懇?還是洛遙心情不好因此遷怒於他,還是她懷著什麽樣的心思是他沒猜透的?
四目相對,景晏審視地看著洛遙,看不出她略顯冰冷的眼神裏藏著什麽。
“洛遙,是我太唐突了。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沒有這個必要!”
“……”
景晏隻覺得心裏一陣刺痛,這不是他想要的反應。
即使他已經作好了被拒絕的思想準備,可絕不是眼前這種場景。
她到底把他當成了什麽?
不共戴天的仇人嗎?
他們之間沒有了因蘇裕而起的那場仇恨,沒有了齊溪和約翰,從洛遙的親生母親洛如茵的財產來講,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拋開這些客觀因素,他們心裏有彼此,並且從未變過,為什麽還不能在一起?
商業上的所有事,他幾乎都可以想到辦法最終擺平,可唯獨在感情這件事上,他是真的找不到規律,沒辦法做到心中有數。
愛情是什麽?為什麽愛情的最終地點不是婚姻呢?
洛遙的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
這個女人,是世界上最難解的謎題,他真是茫然了。
“洛遙,為什麽?”
一次一次放下自尊,一次一次地巴巴地跑來找她,他到底圖什麽?
“不為什麽!”
洛遙自己也在思考,為什麽自己今天的精神狀態不對勁。
難道是因為這周一直在熬夜趕論文,而且還剛剛出了一些失誤被導師狠狠訓了一頓心生不快?還是因為研究課題小組的其他幾個成員長久以來孤立她,今天又莫名其妙地找她的茬?還是因為養母的病情又有反複而她又不能立刻趕回去所以心生煩躁?
最近一個月她感覺哪兒哪兒都不順,內心壓抑又痛苦,和景晏的事又暫時不想考慮。
今天晚上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想想就頭疼。
一分鍾恨不得掰成兩分鍾用的她,已經身心俱疲,景晏卻偏又突然跑來,而且張口就向她求婚。
腦子裏有一根看不見的弦,毫無預兆地被拉到最緊。
她頭痛欲裂,隻想安靜一會兒,可是門都替景晏打開了,他卻還要繼續追問。
忙透了,煩透了,鬱悶透了!
天大地大,怎麽她連一個安靜休息的空間都沒有資格得到嗎?
其實她完全可以說考慮一下,大不了想清楚以後再拒絕就是了。
可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那麽沒有人情味,攻擊性又極強的話。
說出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她也沒想收。
“洛遙,在你眼裏,我到底算什麽?”
洛遙努力地閉上嘴,生怕說出更讓人難以接受的話。
她在努力地壓製自己莫名其妙有些失控的情緒。
可景晏並不知道,他不是她肚子裏蛔蟲,他猜不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竟然從洛遙的臉上看出一絲譏誚。
他固執地以為,自己終於看到了她的真實想法。
過去對她而言,什麽都不是。
不然,她怎麽會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海城,離開了景氏。
在離開之前,她和他一起去看電影,兩個人和普通的情侶沒有任何分別。那時候,她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走,卻一個字都不肯對他透露。
自始至終,她都牢牢抓著主動權,而他,隻有一條路,那就是被安排,然後乖乖接受她的安排。
一直都是這樣!
對,一直都是這樣!
他的臉色好看不了,大步走到門口,淡淡地看著她:“我走出去以後,就不可能再來了!”
這句話,算是威脅,可並不強硬。
其實景晏還是給了洛遙一個機會。
他想好了,隻要洛遙答應和他談談,之前她說的話,他就隻當她是在耍小情緒。
“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洛遙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鬼附了身,她就是鐵了心要他立刻消失。
所以,好好休息一下,真的能壓倒一切嗎?
晚一會兒休息又怎麽樣?會死嗎?
自己的身體在那一刻仿佛被另一個靈魂操控,她真的就這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景晏。
景晏的心裏翻江倒海,鐵青著一張臉,隻覺得眼前漆黑一片,並不昏暗的路燈光熒熒如同天邊的一縷篝火,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心底,絕望縱生,讓他呼吸發窒。
“咚”的一聲悶響,他頓住腳步,卻沒有立刻回頭。
又走出去幾步,他最終還是按捺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別墅的屋門還開著,洛遙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頭發全都淩亂地蓋在臉上。
昏倒了?!
顧不得再生氣,景晏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彎腰把洛遙抱進懷裏,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到最近的醫院。
換季的時候醫院裏一向人滿為患,景晏直接越過人群衝進急診治療室。
“救救她,快!”
他幾乎是用吼的,吼完之後才發覺自己說的是中文,醫生們根本聽不懂。
隻好又用英文說了一遍。
醫生們被他吼得有點兒懵,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們還以為洛遙病情嚴重,也沒介意他插隊,趕緊安排人把她推進了搶救室。
期間有一個醫生出來問了景晏幾個問題,是關於洛遙病史的,可他卻是一問三不知。立刻給洛遙的親媽和養母打電話,都沒有人接。
醫生沒有等他再給別人打,匆匆忙忙先進去了。
沒過一會兒,又有兩個人被推進了搶救室。
等待是漫長的,也是煎熬的,景晏坐不住,幾乎一直筆挺地站在門口。
一路旅途勞頓,再加上剛才沒有打到出租車,他一路狂奔抱著洛遙趕往醫院,體力消耗大半,此刻已經精疲力盡,仿佛站著都能睡過去。
杜雯和彭蕭很快趕過來了,彭蕭看景晏臉色不好,把他按坐在椅子上逼他休息。
有他們在,景晏的心裏稍稍安定,靠在椅背上。
半睡半醒之間,他隱隱聽到了哭聲。
猛地一睜眼,杜雯正趴在彭蕭的肩膀上低聲哭著,邊哭邊喃喃著:“洛遙,你怎麽就這麽走了,你還這麽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