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遙坦**地點點頭。
其實在這裏見到蘇裕，她一點兒都不意外。
自從陸巡去世，蘇裕整個人的精氣神兒大不如前。在景氏，她依舊風風火火，可那是在人前，一個人的時候，她總是拚命抽煙。助理忍無可忍，在茶水間跟別人聊天的時候，洛遙無意中聽到過兩次。
對蘇裕，她從未有過同情，隻是冷眼旁觀。
“洛遙，像你這種雜草一樣的人，也會有煩惱，也會有困惑，也會有過不去的坎嗎？”
“當然！”
“你真可憐！”
“彼此彼此！”
景氏之外，兩個人身份同等，洛遙可以自由自在地說話，什麽都不用顧忌，自然懟她沒商量。
兩人進了同一部電梯，各據一角。
蘇裕再次開口：“你夢到過陸巡嗎？”
她喃喃著，尾音沙啞，像是含著萬千的悲傷。
“沒有！”
“我也沒有！我以為，他最愛的人始終是你，臨死前心願未了，一定會去進你的夢裏！”
“人死如燈滅，不管有沒有來生，人死了，和這段人生就沒有關係了！想太多，不過就是自尋煩惱罷了！”
蘇裕抱住雙臂，冷笑出聲：“你心狠，我比不過你！”
又來了！
洛遙懶得再理她，隻希望電梯快點兒到，好結束這莫名其妙的閑聊。
“叮”的一聲響，電梯門緩緩滑開，前台小姐笑意盈盈地看向洛遙：“洛小姐，你好，邵醫生已經在診室等您了。”
她轉頭看向蘇裕：“蘇小姐，丁醫生那邊馬上就結束，請您在接待室稍等一下。”
她們兩個是不同的心理醫生，前台小姐看她們像是認識，以為她們是朋友。等到洛遙做完谘詢出來，前台小姐問她要不要等蘇裕一起走，洛遙笑著搖了搖頭。
樓下底商有一家冰淇淋店，洛遙經過的時候突然想吃，就走了進去，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
正埋頭吃，對麵突然有人坐下。
她抬頭，對上景晏幽深的目光。
正要起身離開，景晏按住了她的手背。她皺眉，猛地抽出了手，冷冷地看著他。
“我送我姐來看心理醫生，在車裏等她，剛才正好看到你！”
洛遙沒說話，繼續埋頭吃。
剛才還覺得冰淇淋口感不錯，現在卻味同嚼蠟，咀嚼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景晏問：“最近怎麽樣？”
洛遙冷聲說：“很好！”
“有沒有出現幻覺什麽的？”
洛遙有點兒煩躁，拿小勺用力戳著杯子裏的冰淇淋：“你又不是心理醫生，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這話把景晏懟得啞口無言。
服務員過來問他要什麽口味的冰淇淋，他看了一眼洛遙眼前的杯子，淡淡地說：“和她一樣！”
等冰淇淋端過來了，景晏直接推到了洛遙麵前，示意她吃掉。
“我不吃！”
她的態度實在太冰冷，連服務員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詫異得很。
這麽有顏又溫柔的男人，對麵這位小姐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這麽對人家呢？
“你別忘了，你從我這裏拿走五十萬！”
景晏口氣淡淡的，目光始終落在那杯冰淇淋上麵。
草莓味的，冰淇淋球上還有一片小小的薄荷，設計得倒是蠻精巧。以前從沒見過洛遙買冰淇淋，還以為她不愛吃呢，沒想到，她也和別的女孩子一樣，也喜歡這個。
像哥倫布突然發現了新大陸，他懷著幾分新奇打量著冰淇淋杯。
既然這麽喜歡吃，那就多吃一個，可是，不威脅她，她恐怕不肯給他麵子。
五十萬，很容易刺痛她吧？
他說完之後，突然有點兒後悔。
洛遙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比剛才更冷。
她當然不會想當然地以為，自己隻要消滅掉這個冰淇淋就能把那筆帳抹平。可她還是端起杯子，賭氣似的，大口大口吃起來，邊吃邊惡狠狠地瞪著景晏。
景晏的心裏很難受，眼眶隱隱發熱。
隻是想讓她多吃一些，怎麽她就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呢？好像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
吃完了，洛遙把小勺扔到托盤裏，勾起唇角：“今天晚上需要去陪你嗎？”
臨時情人的身份，她還記得。
五十萬，對景晏來說不算什麽，可對她來說卻是一大筆錢。
她自認是一個極有契約精神的人，既然交易是事先談好的，就沒有中途停止的理由。
“不用了，已經結束了！”
洛遙苦笑：“三個晚上，前兩次，你沒有碰我，第三次，沒有最終完成，這五十萬，我賺得還真是輕鬆！所以，你是覺得我可憐才決定結束？”
她眉眼間像是凝著濃得化不開的愁緒，景晏的心裏忍不住一陣刺痛。
“不是！”
“那就繼續，一個月，很快就能過去！”
前半句，是說給景晏聽的，後半句是在安慰自己。
景晏淡淡地看著她：“現在就可以結束！我是金主，我說了算！”
“好啊，謝謝你！”
洛遙把最後一口冰淇淋吞進嘴裏，沒看他，起身就走。
她前腳走，景晏後腳就跟了出來。
外麵的天不知道什麽時候陰沉下來了，風雨欲來的樣子。沒有什麽風，整個天空就像一個黑色的鍋蓋把整個大地籠罩起來，洛遙隻覺得胸口發堵，連呼吸都越來越困難。
明明是大白天，就因為光線太暗，如同無盡的黑夜降臨，周圍突然就變得影影綽綽起來，瘮人得很，洛遙隻想逃。
茫然四顧，竟然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把自己藏起來。
絕望，一點點侵襲著她的心。
隱隱的，有孩子的哭聲，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幾乎把她整個人淹沒。
周圍的所有人都變成了虛幻的影子，洛遙跌跌撞撞，拚命地跑，可又不知道要跑到哪裏去。
一道刺耳的聲音傳來，是汽車喇叭聲，好像瞬間能戳破耳膜。
她不知道方向，隻覺得全身無力，慢慢地蹲下來，蜷縮成一團，用雙手捂住耳朵，想要把聲音隔絕在聽力之外。
不知道哪裏衝過來一股力道，把她環抱起來，然後她身子一輕，懸在半空。
有什麽東西，貼著她飄起的長發劃過，伴隨著和剛剛一樣的刺耳的聲音。
洛遙猛地閉上雙眼，努力平複著無法形容的情緒，再次睜開眼時，才重新恢複了視覺。
此時的她，竟然在景晏的懷裏。
而景晏正喘著粗氣抱著她朝馬路邊狂奔。
他低聲吼著：“沒事，沒事，我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