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著地的時候,她已經昏迷,根本就沒感覺到疼。

迷迷糊糊的,有一些碎片化的場景猛地衝進腦海裏,隻是,她根本就沒有機會看清那些場景是什麽。

她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喚醒的。

洛遙緩了緩神,後腦勺疼得厲害,太陽穴也仿佛要炸裂了,眼前的景物搖搖晃晃,時而模糊時而清醒。

身上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再次襲來,四肢都沒什麽力氣。

旁邊的手機屏幕亮了,鈴聲緊接著響起,她調整了一下姿勢,眯著眼睛看了好久才看清,是“徐小天”三個字。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劃開接聽鍵:“喂……小天……”

“你在宿舍嗎?”

“嗯……”

“給我開門!”

“沒……沒力氣……”

下一秒,手機掛斷,“砰”的一聲,徐小天一腳踹開門。

看到洛遙躺在地上,臉白如紙,徐小天急得眼淚差點兒流出來,抱起她就往外麵衝。

他跌跌撞撞下樓,把洛遙放到旁邊的長椅上,匆忙打了急救電話。

此時,聽到動靜的同事趴著窗戶往下麵看,徐小天講電話的時候無意中抬頭瞥見,惡狠狠地瞪著離他最近的那張臉。

他們怎麽可以這麽冷漠?

兩個多小時以前,他就開始給洛遙打電話,可一直都沒人接。

徐小天一邊開車往這邊趕,一邊給景晏打電話,竟然關機。

無奈之下,他隻好把油門一踩到底。

剛剛上樓的時候,他先後碰到洛遙的三個同事,問他們洛遙在不在宿舍,一個說不清楚,一個說洛遙好像出去了,還有一個根本就沒理會他。

就因為其中一個說洛遙好像出去了,誤導了他,他又到附近找了一圈,沒看到洛遙的影子,這才重新折返。

在她宿舍門口,他打了電話聽到門裏麵手機鈴聲響,這才確認她就在裏麵……

這兒附近實在是太荒涼了,叫了急救車,恐怕二十分鍾都不一定能趕過來。

徐小天急得團團轉,還是洛遙沙啞著嗓子提醒他不要著急,他這才暫時穩下心神坐到洛遙身邊,讓她倚在自己身上先休息一會兒。

夜風有點兒涼,徐小天把外套脫下來把洛遙整個裹住。

他抬手探了探洛遙的額頭,沒有發燒。

“你告訴我,你到底哪裏不舒服?”

“我可能中毒了,可能真的會死!”

之前明朗闖進她宿舍的事,她沒跟徐小天說,怕他擔心。

可是她怕萬一自己真的要死,而徐小天是她最信任的人,有些話,她得抓緊時間說。

她突然深刻體會到什麽叫人生無常,從未想過自己會離死亡這麽近,而且很可能馬上就要被死神帶走。

太多的事情她沒有來得及去做,實在太多了……

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親了,她還病著,需要高昂的醫藥費。她無法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死了,母親要怎麽活下去。

斷斷續續講完那天的事情之後,徐小天的眼底已經浮起一層淚花。

“不會的,那個明朗的話都是危言聳聽,哪有那樣的毒藥,哪有?”

洛遙好像完全沒有聽到,說了一串數字之後,告訴徐小天那是她銀行卡的密碼,還特意強調裏麵的錢一分都不要給趙恒達,要全用在母親的治療上。

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洛遙喘著粗氣,有點兒說不去了。

徐小天的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他意識到了,趕緊抬手擦了擦,連粗重的鼻息都極力掩藏住,生怕被洛遙發覺。

他無數次午夜夢回,都會想到洛遙,想這樣親昵地把她摟到懷裏聽她慢慢說話。

這個願望實現了,可他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的情景。

其實他也害怕,害怕明朗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洛遙,你別說了……”

“不,我還沒說完!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你,和你成為好朋友。我一直把你當哥哥,你為我做得太多了,可惜我都沒有機會報答你……”

徐小天把洛遙摟得更緊,濃濃的鼻音無法掩飾:“我不要你報答,我會做你一輩子的好朋友,下輩子也要……”

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有點兒不吉利,他又改口:“沒有下輩子,人隻有一輩子!你才二十多歲,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洛遙沒有力氣說話了,眼皮越來越沉。

徐小天不斷地輕拍著她的臉,和她說著話,還逼著她回應。

漫長的等待,每一分鍾都是煎熬。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宛如天籟,等到醫生把洛遙抬上救護車時,屬於蘇裕的房間窗戶被推開。

她住一樓,就在離長椅不遠的地方。

洛遙和徐小天的對話,她大部分都聽見了。

看著她上了救護車,蘇裕隻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自己不是做夢都想一刀捅了她嗎?

是她害自己徹底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是她害得陸巡帶著遺憾離開人世,徹骨的恨,讓她生活在無盡的痛苦之中。

蘇裕甚至想過買凶殺人,讓洛遙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可她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讓她死,太便宜她了。

她活著,才能一點點折磨她。隻要洛遙不痛快,她才能得到快樂。

可此時,她卻感覺不到快樂,這是為什麽?

陸巡臨死前說過了幾句話,她搞不清當時他的意識是否清醒,說出來的內容又有幾分可信。

她魔怔了一般,每天都重複回想十幾遍。

“我是渣男,我耍了陰謀,玩弄了你們的感情。我該死,我後悔。你們不該恨對方的,都是因為我,我太可恨,而你們,太可憐了!”

這些話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可依然沒琢磨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追問過,可那時候陸巡已經陷入昏迷,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蘇裕心情煩悶,倒了半杯紅酒,一口一口地喝著,無邊的寂寞和傷感翻湧而來,幾乎把她徹底淹沒。

她突然有點兒後悔爭取這次來分公司的機會了,陸巡的那些話,讓她一直堅持的信念動搖了。

其實,她有的是辦法把洛遙往死裏整,可她竟然沒有下死手,隻是小懲小戒。

以前她雖不是每次和洛遙交鋒都能占上風,可氣勢從來沒有輸過。

這次是怎麽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陌生。

也許陸巡隻是為了化解她和洛遙的仇怨,所以才說了那番話,也許是意識混亂,隨便說的,可為什麽她的心裏會隱隱有一個聲音傳來,那就是,說不定她真的有冤枉洛遙的地方。

這個念頭太可怕了!

她幹脆把紅酒瓶拿起來,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

手機響了,是景晏打來的:“洛遙出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