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渾身傷痕,狼狽逃出追捕的年輕人人,跪倒在地,雙手捧起一柄鐵扇,顫聲道:

“諸位師叔師伯,師傅他、他被大軍圍困在皇宮,自言識人不明,對太師心懷愧疚,不願離開,最後力戰而亡了!”

微弱的燈光之下,眾人看到年輕人手中捧著的鐵扇,皆是一臉錯愕震驚之色。

一旁的茶博士麵色凝重,耐不住搶先問道:

“這段時間,這中慶城中,亂子就沒聽過。之前就不說了,今日朝會剛開始的時候,便有兩名高手領著一群市井遊俠兒,殺入了太師府中。此後沒多久,便是說宮中有刺客,驚擾了汪曉,被留在了宮中養病。這背後,到底是何人所為?為何聖文就落到了這個地步?太師汪曉,現在又如何了?”

“禁軍在校尉程不識的帶領之下,直接倒戈,自稱奉皇帝聖旨,圍殺我等!程不識也是七階高手,又有大軍配合,師傅不敵,隻能暗中囑托我逃走,向諸位師叔師伯報信。至於太師,應當是被軟禁了。”鐵聖文弟子帶著一絲哭腔道。

幾名小廝打扮的人聞言,皆是搖頭,痛心疾首道:

“鐵師兄為何如此糊塗?”

“讓他為汪曉出力二十年,是請雲國庇護我雜家而付出的代價。可這不代表,就真的要為汪曉效死命啊!”

“我等遠遁這天南之地,托庇於雲國治下,本是為了暫時避開諸子百家鋒芒,潛心休養積攢實力的,卻不想竟然折損了鐵師兄這門中少有的英才,當真是悔之晚矣啊!”

幾人對汪曉的失勢,是半點反應都沒有,隻是不斷惋惜氣憤鐵聖文的隕命。

坐在主位之上的,是一身商賈打扮,手持金色算盤的茶館老板金掌櫃。

在確認鐵聖文之死的事情之後,金掌櫃拿著金算盤,在桌子上輕敲幾下,讓眾人安靜下來,這才幽幽長歎一聲,道: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聖文的性子,本就如此執拗認死理。汪曉待他甚厚,自然是盡心竭力……”

說書先生坐在椅子之上,愣了片刻,一撫胡須,眯眼搖頭道:

“唉!這世事變更,還真是不好說。昨日還是太師汪曉掌握全局,可今日一場朝會,就這麽幹脆利落地敗了!”

他那眉眼間都透著股機靈勁的孫子聞言,也是跟著惋惜道:

“鐵先生此前還給過我賞錢呢,沒想到……”

金掌櫃苦笑一聲,扭頭看向說書的祖孫二人,澀聲道:

“二位不是我雜家中人,隻是暫時落腳這裏,實在不應當牽扯到這件事中,此時便收拾收拾東西,盡早離去吧!”

他這話,倒是讓在場眾人都是一愣。

說書先生眉頭皺起,不解道:

“掌櫃,想要摻和這件事?老朽隻是個說書的,講的故事雖有些浮誇,但還是從中看到、悟到一些東西的。當今的這位皇帝,此前還傳出是個癡傻之人的消息,轉瞬之間便逆轉了局勢。古往今來,這種人無一不是心機深層,手段高超的豪傑梟雄,還是不惹為妙,不惹為妙!”

一旁的幾人,也插話道:

“就是,門主,咱們當真沒必要趟這渾水!汪曉當年對我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鐵師兄也算是用命還他了,我雜家不算欠他的!”

“門主,我等蟄伏十幾年,好不容易才恢複了一點元氣。就算拚命救回了汪曉,萬一因為此事暴露了形跡,諸子百家之人追查而來,他絕不會護著咱們的!”

“是啊門主,您別忘了,陰陽家當年,也參與對我雜家的圍剿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勸阻道。

金掌櫃麵色流露出苦澀之色,搖頭道:

“你們以為,我等還能置身事外?聖文為何要掩護他這徒弟逃出來?又為何囑咐他前來報信?”

眾人有些沒反應過來,不解地看向金掌櫃。

“掌櫃是說,鐵先生是故意的,就是想要點出自己的出身,引來大軍,想要拉整個雜家下水?”說書先生的孫子突然出聲,讓眾人的視線忍不住聚集到他的身上。

金掌櫃沉著臉,點了點頭道:

“被當今皇帝盯上,雜家要是還想有立足之地,也便隻有助汪曉翻盤了。聖文他這是用自己的死,逼著我雜家上了汪曉的船啊!而且,若是我沒有猜錯,這個時候大軍應……”

金掌櫃突然一頓,搖頭苦笑道:

“嗬嗬,你們聽,這就來了!”

“噠噠噠”,一陣沉重的馬蹄之聲逐漸清晰,踏地震動之聲,更是讓茶館之中的杯盞震動不止。

金戈碰撞,鎧甲摩擦,整齊的步伐,戰馬嘶鳴,諸多聲音,夾雜一起,響徹在茶館之外。

茶館之中,眾人猛地一驚,忙不迭站起身來。有小廝打扮的雜家之人透過窗戶,朝街邊打量一眼,頓時臉色發白。

雖未看到全貌,但那門口列陣圍困,起盾張弓的軍陣,卻是讓他心中一寒。

“真的來了!”

“鐵師兄他、他怎麽這麽糊塗,為了一外人,便能夠將師門拉下水呢!”

“門中複興大計,毀於鐵聖文之手,當真是可恨!可殺!”

“不行,快先從密道離開,通知城中所有門人,全部離開!”

茶館之中,頓時嘈雜起來!

金掌櫃長歎一聲,麵色黯淡,略帶著一絲歉意,對著祖孫二人,道:

“這次,是連累二位了!”

說書先生擺了擺手,灑脫道:

“這種話還是不用說了,一切都非是掌櫃所願啊!”

說書先生的孫子卻是微微皺眉,突然道:

“那個掌櫃的,您應該是不想和當今皇帝對上吧?”

金掌櫃看向這個向來聰明的孩子,先是點頭,然後又忍不住搖了搖頭,道:

“自然是不願的,可事到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說書小子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道:

“不對,不對!掌櫃和小皇帝,並沒有什麽矛盾。鐵先生的事情,也隻是他自己所為,您為何會覺得,小皇帝會容不下掌櫃的呢?”

金掌櫃聞言,苦澀道:

“你雖聰明,但畢竟年歲小,有些事情,哪是這般容易的?做皇帝的,整天便害怕有人欺他、瞞他、惦記他屁股下麵的位置,對什麽都是滿懷戒心。隻有有一絲懷疑,他便會悍然出手的!”

“可是掌櫃的也忘記一件事了,小皇帝這個時候,剛剛掌握大權啊!他這個時候,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直接掌握在手上的力量又極為弱小……小皇帝若是聰明人,是會衡量利弊的!”

金掌櫃聞言,猛地反應過來,眼中突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