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陵郡治下,海陽府,橫南縣碼頭。

伴隨著張士誠的勢力越來越大,如今這海陵郡之中,除了那麽少數的幾座大城池,此時依舊在夏國掌握之中。其餘州縣鄉鎮,已經盡數落入張士誠的掌握之中。

這臨近大海的海陽府橫南縣,此時便被張士誠部眾控製著。

數千身穿夏軍甲胃,手持兵刃,弓弩俱全,一看便是叛軍精銳之眾的兵馬,正嚴密布防於此,戒備森嚴至極。

叛軍領頭之人,身形不高,蓄有胡須,相貌頗有威儀,被一眾叛軍將領簇擁著,顧盼之間卻自有一番氣勢。

此人,正是如今讓夏國朝廷,頗為頭疼的叛軍首領,張士誠!

張士誠身邊的親信,看著碼頭前空無一船的海麵,忍不住對張士誠問道:

“將軍,這、當真會來人嗎?”

如今的張士誠,隻不過占領了海陵郡不足半數的州縣,是以隻自號將軍,沒有打出什麽太過引人矚目的旗幟來。

聽到身邊親信詢問,張士誠毫無懷疑,堅定地道:

“必定會有的!”

張士誠在前來夏國海陵郡之前,雖然隻在粘杆處之中待過很短的時間。但對於粘杆處的手段,他卻是毫無懷疑之心。

說今日能夠送來軍械物資,便一定能夠送達!

張士誠領著麾下部眾,又等候了約莫半個時辰,便忽然聽到有手下大喊道:

“將軍您看,那是不是?”

眾人聞言,齊齊望去。

便見遠處海麵之上,此時有十餘艘商船出現。這些船隻,此時正緩緩放慢了速度,好似是見碼頭之上有兵馬駐守,在默默觀望著。

張士誠見狀,眼中一亮,當即道:

“應該是到了……速速立起我的大旗!”

手下聞言,連忙應是,轉身將張士誠的帥旗立起。

而海麵之上的船隊,在看到張士誠的旗幟之後,這才重新朝碼頭處駛來。

橫南縣碼頭,此時早已被張士誠的部眾清空。十餘艘大船,很是輕易地便駛入了碼頭之中。

碼頭之上的人,這個時候才看清楚,這十餘艘船隻上麵掛著的,竟然分別是高麗、扶桑、渤海國,這三個鄰國的旗幟。

橫海將軍汪直,此時褪下了身上甲胃,換上了一身商賈衣裳,在一眾水手的簇擁之下走下船隻。這一眼望去,頗有海商大賈的架勢。

若是不知道汪直身份的人,哪裏能夠知道,這位竟然還是雲國新建功勳的水師將軍啊。

張士誠眼見汪直下來,當即快步上前,抱拳拱手道:

“張士誠,見過汪大官人!”

汪直此時,也是一派商人的做派,笑嗬嗬地拱手還禮,道:

“張將軍,久仰久仰啊!”

有粘杆處提前聯係過,對來人的身份,二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甚至在他們各自手中,連對方的具體畫像都有,自然不會錯認。

稍稍客套幾句之後,汪直當即示意手下開始搬運船上貨物。張士誠見狀,也連忙示意手下人上前幫忙。

等到二人身邊僅剩下少數心腹死忠的時候,汪直才壓低了聲音,道:

“一共十七艘海船,送來了甲胃兩千具,刀五千柄,槍五千杆,神臂弩五百張,床弩五十架,糧草五萬石。”

這些東西,自然不少。但張士誠此時聽著,卻是不由有些失望。

張士誠很清楚,如今自己的勢力,雖然一日比一日強盛。但那,也隻是看起來這樣而已。

麵對著即將到來的夏國的全力剿殺,張士誠手上,也僅有地方鹽商暗中支持的精銳兵馬三千,外加上裹挾數萬的民眾而已。

就憑這海陵郡這無險可守的地形地勢,若夏國調動精銳兵馬而來,隻怕憑他的本事,也撐不了多久的時間。

橫海將軍汪直送來的這些東西縱然不少,可頂多讓他武裝起一支不足萬人的兵馬,如何抵禦夏軍接下來的圍剿?

雖然沒說話,但看著張士誠的神色,汪直便能夠猜出他的心思。當即輕笑一聲,道:

“張將軍務須擔心,這隻是第一批!”

“高麗國以南,有海上島國,名曰儋羅國。其上俗樸陋,民不過十萬,國力貧弱。自夏國雷州水師覆滅之後,夏國勢力無法抵擋此地,遂被我率部占領。如今此地,雖未建立州縣,納入我大雲,但上麵已有碼頭、倉庫,偽裝成他國的船隻,將不斷地自國內運送物資而來。”

儋羅國地處海上要道,連通夏國與高麗、扶桑。此前為了三國海上貿易,夏國並未實質控製這裏,隻是將其納入了夏國水師巡視之地。

而如今,隨著夏國雷州水師覆滅,僅剩的金陵水師,便需要負責起巡防夏國南北沿海、駐守京師金陵城這些事務。對於這儋羅國,也隻能放棄。

而汪直,到底是青史留名的大海盜、海商。他對於這海上商路的緊要之地,自然頗為敏感。

趁著其餘幾國還沒有反應過來,汪直隱藏了自己雲國橫海將軍的身份,率麾下數千部眾,直接占領了這儋羅國。

汪直此時麵帶得色,笑著道:

“自儋羅國前來海陵郡,不過二十日的海路。隻要安排得當,張將軍所需軍械物資,必將源源不斷地運來!”

聽到這裏,張士誠心中一鬆眉頭一鬆,點頭道:

“原來如此。”

縱然張士誠對自己頗有信心,但隻要想到雲國支援不及,使他獨自麵對夏國朝廷,便不由心生絕望無力之感。

此時聽到了雲國如今已經在海上立足,將勢力延伸至此,這才稍稍放鬆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日後之事,便請汪大官人多多費心了!”張士誠躬身笑道,然後朝身後微微招手。

便有一名心腹,手捧兩本賬冊,遞到了汪直麵前。

張士誠在一旁,取過上麵一本,開口道:

“這裏是精鹽四萬石,便做采買軍械的花銷。日後一應采買軍械的花銷,也當皆用精鹽結清!”

這精鹽,天下百姓可是離不得的,乃是硬通貨。

如今海陵郡動**,引得夏國境內鹽價上漲。原本每斤三十文的價格,漲到了五十文。四萬石精鹽,若是折合下來,便價值二十多萬兩白銀。

可以說,如今占據了半個海陵郡的張士誠,幾乎可以說,將夏國五分之一的鹽握在了手中,是絕對不缺少錢財的。

汪直接過賬冊,翻開查看一遍,方才點了點頭,好生收入懷中。

而這個時候,張士誠又趁勢遞上了另外一本賬冊,輕聲道:

“這裏的一萬石精鹽,則是我給大官人的辛苦費……日後啊,還請大人多多照顧!”

汪直聞言,眼中一亮,毫不遲疑地接過,笑道:

“還請放心,陛下此前是有所交代……再加上張將軍如此客氣,我自然是不會讓將軍你失望的,嗬嗬嗬。”

張士誠聞言,亦是附和地笑了幾聲,然後微微抬手相請,低聲道:

“粘杆處翊衛使大人,不日便至。還請大官人逗留一些時日,與我一同麵見才是啊。”

汪直聞言,點頭應是,笑嗬嗬地與張士誠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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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國,金陵城謹身殿中。

夏皇虞昭淩,恨恨地合起手中的密折,猛地朝禦桉之上一拍,臉色難看至極,咬牙恨聲道:

“這雲皇,當真是讓朕開了眼了!不過遞交一份停戰國書,都能被他玩出這般花樣來。”

“義士被殺,我大夏使團,卻隻能繼續獻上國書,其餘什麽都做不了。如此一來,隻怕是冷了眾多忠義之士的滿腔熱血啊!”

殿中,馮處聞言,低頭稟報道:

“出訪使團盡力周旋,但奈何雲皇精心算計,甚至連抓到的江州郡武林義士都一直留著,就是打算演這麽一出……正使鴻臚寺少卿那日之後,悲憤交加,直接一病不起。”

虞昭淩聞言,縱然臉色陰沉至極,卻也點頭道:

“朕知道,所以此事是怪不得他們的……”

“隻是,朕如今心中,著實滿腔怨懟,不知該對誰發泄!”

此時的馮處,二話不說,直接接話道:

“此前朝中,動用如此惰的人脈物力,請動了百家高手出麵刺殺雲皇。若非臣辦事不力,導致功虧一簣,又何來雲皇如此囂張!”

此時,馮處猛地俯身拜倒在地,叩首賠罪道:

“臣辦事不力,還請陛下降罪責罰!”

虞昭淩心中更覺憤慨,聲音不由一厲,嗬斥道:

“朕怪你了嗎?刺殺手段,本就上不得台麵,如何能夠將軍國大事,盡數寄托其上?”

馮處被這麽一訓斥,頓時閉上了嘴,垂著頭跪在地上。

虞昭淩連喘了好幾口氣,方才稍稍平複了心情,沉聲道:

“起來吧,朕現在語氣衝了些,但並沒有怪你的意思……這雲皇才多大?誰能夠想到,江湖關於他武功的傳聞,竟然全是真的!”

反正不論如何,蕭承沅江之上的出手,可是徹底斷絕了夏國朝廷派人前去刺殺的念頭。

一個皇帝,身邊有眾多兵馬護持,供奉高手日夜拱衛身旁,再加上他自己的武功,還堪稱曠古爍今。這樣的人物,想也知道,刺殺手段對他來說,是極為無用的!

虞昭淩深吸一口氣,重新提振精神,開口道:

“罷了,不管如何,如今和雲國,總算是停戰了。既然給了我大夏喘息的機會,就必須把握住!”

“傳令南境,各部不斷操練兵馬,囤積糧草軍械,布置防線,為下一次交戰做好準備。北境,則命令各部全力出擊。這一戰,縱然無法盡滅突厥諸部,那也必須要將突厥的骨頭打斷,讓這些草原蠻子,十數年之內不敢再提南顧之事!”

馮處眼見虞昭淩重燃鬥誌,當即抱拳喝道: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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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國,江陵府,荊江碼頭之上。

浩**儀仗船隊離開江州城,簇擁著規模浩大,裝飾華貴的龍船,此時駛至此地,停駐於江麵之上。

封賞完前線將士,安撫好江州郡民心之後,蕭承江州郡之行,便算是功德圓滿,於半月之前,啟程返京。

為了最大限度地發揮身上帝卡技能,多安撫數地的民心,蕭承的返京之路,自然要與此前來時不同。

巡遊隊伍,依舊乘船而行,自江州城逆流而上,由嶽州,沿長江逆流而上,途徑江陵府、宜縣,入江陽郡,自建昌府入境,回歸京城。

今日,船隊便恰好行至江陵城。

既是選定的陪都,蕭承便來了興致,下旨讓隨駕的劉伯溫、袁天罡前來,觀一觀這江陵城風水。

劉伯溫陪在蕭承身旁,觀望了幾番之後,當即讚歎道:

“這江陵城,長江自此東西而過,此乃實水。江水潤澤地方湖泊,有水脈貫穿南北。此為虛水。虛實之水交匯此地,形成“一唱千和”之象,隱有昌盛興旺之勢。設陪都於此,便映襯我大雲國勢蒸蒸日上之像,卻是絕妙!”

一旁的袁天罡,亦是開口道:

“江陵城東西兩側,有紀山、八嶺山。”

“這紀山,山勢雄奇,浮雲飛渡其間,如仙山瓊閣。紀山附近,還有白、烏、青、赤、黃五龍潭,簇擁成“五龍捧聖”之像,實乃寶地。而這八嶺山,也是奇特。由八個山嶺組成,山勢巍峨,山嶺逶迤,遠望猶如巨龍在臥,尤為奇特,隱約可見王氣!”

蕭承聞言,輕笑一聲,道:

“是嗎?兩位可莫要因為朕提前選定了,便隻撿好話說來聽啊!”

二人聞言,連道不敢。

劉伯溫實話實說道:

“這江陵城,確有幾絲帝王之氣,蘊藏其中。為我大雲國都,或許尚顯不足。但若隻是充作陪都,卻是足夠了!”

蕭承聽到這裏,微微點頭,道:

“既然兩位卿家也這麽說,那邊徹底定下來。工部現在就調集人手,調我大雲墨家弟子協從,雜家、沉氏商行助力,營造陪都皇宮、官衙!”

說到這裏,蕭承又看向二人,道:

“朕倒也不迷信這風水之說,但也不願犯忌諱。相應營造事務,你們二人也出出主意……對了,還有李淳風,也調入司天監之中,共同負責此事!”

二人聞言,頓時齊齊俯身一禮,道: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