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慶城外,鹿門山鹿門書院之中。

陰陽家宗主須宿、兵家家主戈商、雜家門中金聖源、家家主遊星光。這四位,位列九流十家之中,名聲很是響亮的人物,此時竟然齊齊聚集在這裏。

書院院長司馬徽、龐德公二人亦是在座陪同,但奉上茶水之後,便未曾多說什麽,起身微微行禮,徑直離去,隻留下四人獨自待在屋內。

這自然不是司馬徽二人不知禮數,招待不周,而是他們隻一心教書育人,接下來的事情,實在不願意參與過多,這才起身離去的。

四人起身還禮,目送著司馬徽、龐德公離去之後,便聽到兵家家主戈商,此時率先開口道:

“我兵家探子已然查明,儒家的師明哲,昨日取消了稷下學宮中的一應課程,與名家公孫頌、法家紀方暗中相見,不知商議了什麽,數個時辰之後方才各自散去。”

雜家門中金聖源聞言,亦是點頭道:

“我門中亦有察覺,儒家明麵上的產業雖沒有動靜,可但凡是私下裏置辦的產業、店鋪,今日上午便開始頻頻抽調資金,聚攏了不少金銀資產……”

陰陽家宗主須宿聞言,微微點頭,道:

“陛下巡遊之前,便囑咐我等盯緊這三家。本來還覺得安分了這麽久,應當不會有什麽動作了。卻沒想到,還是被陛下一語言中!”

儒、法、名三家,自覺隱於暗中算計。卻不曾想,蕭承早就有所察覺,安排了人手緊盯。此時隻怕東廠、繡衣使的密報,也已經發往江州城了!

“不如密稟朝中老太尉,或者禁軍統領、中護軍將軍南霽雲,請其出兵。”之前因為年紀最輕,資曆,一直沒有開口的家家主遊星光,此時突然開口道。

須宿聞言,卻是連連搖頭,道:

“儒、法、名這三家,在天下士子之中聲望不低,不可輕易動手。必須拿到他們心懷不軌的證據,才能夠出兵捉拿!”

諸子百家,九流十家的威名,是數百年來層出不窮的英才賢人鑄就的。尤其是儒家、法家,最近百年之後一直在爭奪著百家之首的地位,門下弟子遍布天下,勢力、名望皆極為驚人。

縱然篤定這些人圖謀不軌,但沒有確鑿證據,便貿然動手,定然會讓出身這三家,或是研習三家典籍的士子們,對雲國產生疏離之心。

兵家家主戈商,神色剛毅肅穆,亦是點頭讚同道:

“兵法有雲,當謀動而後行。貿然出手,隻會打草驚蛇。應當開始暗中調查……不過陶老太尉、南將軍那邊,也當遣人通知一番,讓他們心中有個準備!”

“還有粘杆處的翊衛使陸炳陸大人、東廠廠督汪直汪公公,那皆是受陛下信重,留守京城之人。也都派人前去去知會一聲,請他們派遣人手相助!”須宿接話道。

金聖源點了點頭,道:

“二位所言極為妥當!我這就安排下去,讓人我雜家中人,緊盯儒家資金動向。若有異常動向,立即示警!”

“我家眼線遍布市井之中,也將全力發動起來。”

陰陽家宗主須宿,此時微微點頭,道:

“那便,辛苦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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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慶城中,太尉府之中。

老太尉陶艾,看著手中幾乎是同時送來的三份密信,冷哼一聲,道:

“好大的膽子!”

說話之間,老太尉已經將手中三份密信捏碎,然後沉聲喝道:

“來人!”

話音剛落,便有數名白發殘疾,卻依舊滿身肅殺之氣的年老親兵,推門而入,拱手道:

“太尉!”

“攜本太尉印信,速去請中護軍將軍南霽雲,前來商議要事!”

“領命!”

幾名年老親兵剛要轉身離去,陶艾又突然繼續大奧:

“等等!再派人攜我書信,前去善世院僧錄司,交給惠啟大法師,請他暗中入宮,為陛下誦經祈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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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慶城,東緝事廠之中。

汪直看著大堂之中跪伏一地的東廠高手,冷哼一聲,道:

“咱家受陛下信任,留守京中,為陛下盯緊京城。若是讓這些人,在咱家眼皮子底下弄出什麽動靜來,陛下那邊又如何交代?”

“告戒你們一句,都給我好好辦差,不可有絲毫大意。否則陛下不高興了,咱家就要你們的腦袋!”

東廠番子,個個頭顱更低,齊聲喝道:

“請督主放心,屬下等必不讓陛下、督主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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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輿備事處官衙之中。

陸炳眼神閃爍,麵露沉吟之色。

一旁的粘杆處侍衛,此時湊上前去,輕聲道:

“大人,好機會!陛下如今未設都翊衛使,隻是讓大人代掌大印。如果這次大人立下功勳,那都翊衛使之職,必落入大人囊中啊!”

陸炳聞言,眉頭一皺,微微瞪了手下一眼,口中訓斥道:

“既入尚虞備事處,便當立下為陛下效死之念。但有差事,都該全力去辦。全想著升官發財的私心,如何對得起陛下的信任?如何對得起我等尚輿備事處的身份?”

手下沒想到陸炳反應如此之大,神情頓時一慌,連忙低頭告罪,道:

“請大人恕罪,是、是卑職失言了。”

陸炳冷著臉,繼續道:

“再有如此念頭,我勸你還是趁早離開尚輿備事處吧。”

“多謝翊衛使大人!”

陸炳神色肅然,轉而看向殿中眾人,朗聲道:

“傳我命令,尚虞備用處上下盡數待命,即刻下發武器血滴子。京中所有眼線、暗探,給我全力搜尋線索,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

“遵命!”一眾粘杆處侍衛,齊齊拱手行禮,高聲暴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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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山行在,議事殿中,隨駕眾臣皆在。

“設立陪都?”

雖隻是陪都,但無論如何,也是作為雲國都城的存在。事關重大,這突然提出,除了少數心中早有預料之人,其餘大部分百官,皆是露出驚訝之色。

龍椅之上,蕭承沉聲道:

“此前我大雲偏居天南之地,都城設立於中慶城,自然無礙。可如今,我大雲疆域已延伸至中原之地,再以中慶城為京師,便有些鞭長莫及了。”

“不過朕也思量著,這設立新都之事,事關重大,著實不宜著急。可若是朕歸京,前線戰事情報、政務,向中慶城傳遞太過困難,朕便想著就先擇選一地,設立陪都。諸卿,覺得如何?”

朝中眾臣,皆知當今這位陛下雄心壯誌,欲要占據中原,一統雲、夏、安三國之地,成就這前所未有的帝業。

如今天下大勢發展至此,無論中慶城如今如何繁華雄壯,偏居天南之地,便注定了其難以充當都城之職責,輻射四方國境。

而且也正如蕭承所言,遷都事關重大,實在不能馬虎。設立一座陪都,便顯得頗為最為適合!

眾臣聞言,連忙齊聲道:

“陛下英明,臣等並無異議!”

話音剛落,便聽到禮部尚書張昭,此時突然問道:

“那敢問陛下,這陪都選址,可有合適之處?”

蕭承點了點頭,道:

“江陵府!”

殿中文臣,多是一臉茫然,回想著江陵府到底在哪裏。而武將們,尤其是一路征戰而來的將領們,卻是對江陵府頗多熟悉。

當初親自領兵,攻陷江陵府的主帥狄青,此時卻是有些忍不住,開口道:

“陛下,江陵府南麵靠近長江,東麵緊鄰長湖,東西兩麵有八嶺山、紀山,可以說是近山傍水,皆可倚為屏障。作為戰略要地,此地綽綽有餘。但若是作為陪都,隻怕就有些不太適合了!”

說起來,這江陵府,有水脈河道連接各地。雖然不在如今雲國疆域的最中央之處,但考慮到雲軍還可進取夏國疆土,這裏便顯得極為合適。

隻是卻也有一個要命的缺點,那就是太過靠近前線了!

武將之首的程不識,此時也戰了出來,沉聲道:

“臣,還請陛下三思!”

“這江陵府,距離夏國南陽郡新野,僅有五百裏路,之間隻有襄州、荊門二城可駐兵防守。而江陵城距離夏國的信陽府,也不過七百裏的路程,中間唯有隨州城,以及漢江,可作屏障堅守。”

這江陵城距離夏國豫地南陽郡太近,若設陪都於此,南陽郡夏軍則可自治下的信陽、新野二地,發兵齊攻。

到時候能夠充當陪都屏障的要地,也不過那麽寥寥幾座城池。除此之外,也就隻能夠依靠著那江麵寬廣的漢江,沿江固守了。

稍有不慎,任何一個方向失守,便會出現夏軍兵臨城下,威脅陪都的境況。

一眾文臣,雖然腦中沒有一個沒有具體的印象。但聽到程不識所言,頓時心中一驚,連忙勸阻道:

“江陵府如此,隻怕是難以充當陪都了!”

“還請陛下,另擇一地吧。”

“請陛下三思!”

蕭承聽著朝臣們的反對,卻是擺了擺手,笑道:

“程卿這也太過小心謹慎了,別將朕的百官們嚇著!”

“這隨州三麵環山,易守難攻,乃兵家必爭,戰略要地。當初要不是夏軍地方上的守備空虛,程卿隻怕也難以如此輕易地拿下吧。”

程不識聽到蕭承所言,稍稍遲疑一下,點了點頭,道:

“確如陛下所言!”

雲國這一次戰事之所以如此順利,能夠一舉攻至江州郡,這最大的原因,還是當初容州城一戰。彼時的夏軍,皆不知大軍異象為何物,見雲軍異象凝聚,如見鬼神,士氣崩壞,十幾萬大軍潰敗,死傷無數。

這之後,偌大的夏國,在西南地方上,便一直麵臨著精銳兵馬不足的境況。很多易守難攻的地方城池,就是因為沒有兵馬衛戍,這才被輕易拿下的。

蕭承見程不識承認,又繼續笑道:

“至於襄州,朕敢說,程卿隻怕自象州郡一路攻來,也少見如此易守難攻的城池吧!若派遣得力將領,率五萬兵馬駐守,無論夏軍多少兵馬來襲,堅守數月等候援軍到來,總是沒有問題的!”

程不識聞言,再次點頭。

說起來,當初程不識領兵攻至襄州之時,縱然麾下大軍精銳,連戰連捷,士氣高昂,卻依舊在襄城之下折戟而歸,傷亡頗重。

最後,還是程不識攻取了樊城之後,分出近半兵馬圍困襄州,使城中夏軍無力威脅大軍後路。最後江州郡被攻下了,襄州城中的守軍,才在外無援軍,內無糧草的情況之下,被迫投降。

這樣的一座堅城,隻怕是沒有那麽容易被攻破的。

“甚至就連漢江,上下遊都盡在我軍掌控之中。我內河水師戰艦來去自如,封鎖江麵易如反掌,夏軍如何能夠輕易兵至江陵城之下?”

當初狄青率領十幾萬的邕州大營精銳邊軍,攻伐河池郡州縣。就是因為夏軍出動水師封鎖江麵,這才使得戰事數月來毫無進展。

而這漢江,比之邕江,江麵更為寬廣。水師封鎖之下,夏軍成功渡江的可能性,便極為小了!

隻是縱然蕭承說到這裏,此時的一眾朝臣,還是麵有遲疑猶豫之色。

“陛下,既是選定城池作為陪都,那還是稍稍穩妥些吧。畢竟將來有朝堂百官需進入陪都之中辦差理政。距離前線如此近,稍有差錯,便是朝堂震**啊!”

“陛下,且不論夏軍能否能攻下江陵府。但作為的大雲陪都,隻要夏軍作勢欲要攻打,就得調集大軍前來駐防,必然影響前線戰事啊!”

這話,說的是極有道理的!

若是選江陵府作為陪都,就算城中沒有蕭承,也沒有文武百官。可作為陪都,在政治上的意義非凡,是絕對不能淪陷敵軍之手的。

隻要夏軍少有動作,雲軍就必須有所反應,調集兵馬防守。這就相當於受製於敵,對戰事沒有什麽益處。

不過就算如此,蕭承卻依舊沒有改變想法的念頭。因為這江陵府,相對而言,已經是最為合適的地方了。

靠近前線固然有弊端,可從另外的角度來說,卻也有利於朝廷接收前線軍情、製定調整戰略。而且,還能夠讓國中上下軍民,知道蕭承的誌向所在,從而上下一心,進取中原之地。

此時,麵對著百官的反對之言,蕭承神情從容澹定,朗聲道:

“如今這中慶城,多有不便。等到陪都建成之後,朕便欲移駐陪都之中。到時候,縱有夏軍兵臨城下,也有朕在呢!”

若是夏軍能夠兵臨城下,那可更讓蕭承高興呢!他手上,到現在可都還握著一張金色策卡【天發殺機】呢!

蕭承此時的語氣澹澹,顯得很是隨意自信。

但就是這麽一句話,便讓剛剛還在激烈反對的朝臣們,頓時安靜了下來。

自蕭承掌權以來,禦駕親征,單騎破軍;親入軍營,收服邊軍;輕騎肆虐夏國境內,迫使夏軍回援,挽社稷於將傾……

這諸多事跡,本就讓蕭承在軍中、民間的威望無比至高。

前些時候,沅江之上的刺殺事件,更是讓蕭承當世無敵的形象,徹底印刻在朝中百官、上下軍民的心中。

此時隻是這麽輕飄飄的一句“有朕在”,便讓剛剛還在擔憂夏軍進攻的朝中官員,頓感安心,再無反對之心。

反正隻要有陛下在,何須擔心呢?

沉默許久之後,百官對視一眼,旋即齊齊拱手行禮,口中喝道:

“臣等再無異議,全憑陛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