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陽府某處隱秘院落之中,參與刺殺蕭承的百家眾人,匆匆趕來於此。

馮處見人都到齊了,方才微微抬頭,環顧在場百家之人一眼,開口道:

“我繡衣使,剛剛收到迎駕別院傳來的消息。今日雲皇入駐之後,便有兩名劍道高手在別院之中大打出手。其劍氣鋒芒,縱橫無匹,驚得雲國禁軍風聲鶴唳,四處搜查那動手之人!”

“那兩名劍道高手,無論是修為還是劍勢劍意,都堪稱獨步天下。這樣的人物,在江湖之上,本不該如此寂寂無名才是。可不知為何,我繡衣使情報檔案之中,竟是沒有記載這樣的人物!”

說到這裏,馮處微微一頓,旋即看向儒家師明義,沉聲問道:

“師先生,今日出手的兩名劍道高手之中,可有師先生安排的那位?”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紛紛向師明義投去了視線。

師明義沒有絲毫沉默,當即開口道:

“今日別院之戰,那位劍意淩厲鋒芒,劍勢更顯氣象磅礴的高手,的確是我安排入迎駕別院的。”

眾人聞言,皆是驚訝地看向師明義。

今日別院之戰,雖然那兩位高手,隻是匆匆交手幾招,但劍意爭鋒之下,劍氣散溢數裏之地,劍勢覆壓半城,動靜浩大。城中百家之人,自然也有所感知。

名家的那名中年男子,眉頭一挑,咂舌道:

“好家夥,今日那兩位高手交手之時用的那幾劍,我岑誌用自認是接不住的……師明義,你儒家倒是藏得夠深的啊!不聲不響地,竟然暗中培養出這麽一位高手啊。”

師明義麵色略沉,道:

“你不該說雲皇藏得更深嗎?明麵上將國中高手盡數調離身邊,但實際上身邊還藏著這樣一個劍道高手!”

岑誌用聞言,猛地搖了搖頭,道:

“非也,非也!你看雲國之中的楊大眼、南霽雲、趙雲、楊再興,這麽些高手,此前在江湖上也是半點威名也沒有的,仿佛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給雲皇效力的。所以在下,對雲皇身邊還隱藏著高手護衛,倒是並沒有感到太多意外。”

說到這裏,岑誌用還不由地搖了搖折扇,感慨道:

“也不知這雲皇,都是從哪個深山裏挖出來的這麽多高手來的……”

聽到這裏,馮處卻是突然開口道:

“或許,那名劍道高手,也並非是雲皇的人!”

此言說出,眾人再次一愣。

“不是雲皇的人?”

馮處點了點頭,道:

“對!雲國禁軍與黔陽府駐軍、差役調動搜尋城中各處,要找的是兩個人。也就是說,那兩名劍道高手交手之後,各自離去,足見其不是雲皇的人!”

馮處再次看向師明義,沉聲道:

“一開始我還覺得,或許是那名高手見雲國勢大,想要投效雲皇。但又轉念一想,他這次攔住了刺客,立下了保駕之功,若有心投效,又何必離去呢?”

岑誌用一合折扇,拍手道:

“所以,那名高手,很有可能就是與師明義你的人有舊冤,這才出手,破壞了咱們的刺殺大事。”

馮處點了點頭,接話道:

“隻看今日劍氣交鋒之勢,便知那名不知身份的高手,絕不容小覷!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讓他站在雲皇那邊。所以還請師先生告知其中詳情,看看可有什麽辦法,讓那名高手不站在我們的對立麵?”

被馮處這麽一問,師明義也是微微一愣,沉默片刻之後,方才沉聲道:

“其實那名高手,並非是我儒家弟子……”

話音未落,一旁的岑誌用猛地瞪大了雙眼,道:

“合著不是你們的人啊!我剛剛說你儒家弟子出了個高手,你還厚著臉皮認下?”

師明義臉上一紅,不由輕咳一聲,繼續道:

“這是我儒家為刺殺雲皇,而請來的高手。我等隻知其劍術高絕,對於她的來曆、過往恩怨,其實並不算太過清楚,所以此時實在難以告知大人……”

馮處聞言,心思沉重地點了點頭。

岑誌用輕笑數聲,咵地一聲打開折扇,微微扇動,惋惜地道:

“竟還是儒家花大代價請來的高手?可惜了,今日別院出手,暴露了形跡,算是把事情搞砸嘍!”

岑誌用的語氣,聽著似乎很是為之惋惜。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名家出身之人,一向嘴賤的刻板印象,在場眾人聽岑誌用的話,便總感覺他話中透著那麽一股子嘲弄之意。

師明義瞥了一眼岑誌用,反問道:

“砸了嗎?”

“砸了啊!”岑誌用瞪著大眼睛,一臉當然了的表情。

師明義安排的那名高手雖然厲害,雲皇也沒有多少高手隨侍身邊。可那萬餘雲軍,也不是吃幹飯的啊!

此前或許別院束縛,師明義能夠安派人,混到雲皇身邊。但今日之後,雲國禁軍必然戒備,那名高手不說難以逃出來,但最起碼是不用想繼續潛伏,伺機刺殺了,這可不就是砸了嘛!

師明義聞言,卻是冷哼一聲,微微昂頭,哼聲道:

“我怎麽覺得,才剛開始呢?”

師明義此時毫無此前安排暴露的頹敗失落模樣,反而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就仿佛今日別院之事,根本無法對其安排產生影響似的……

----

迎接別院之中,馮保快步走到蕭承身邊,壓低聲音稟報道:

“陛下,嚴侍郎在外跪求,自言有所疏漏,導致刺客潛入,請求陛下責罰。”

蕭承聞言,失笑一聲,搖頭道:

“嚴嵩隻是負責督辦龍船、迎駕之事,今日的刺殺,和他有什麽關係?怕不是見縫插針,想要借此看看,朕是不是真厭煩他了……嗬嗬,且讓他先跪著吧,讓他長長記性!”

馮保聞言,連忙俯身一禮,道:

“是。”

蕭承說完,此時又看向殿中跪倒的一眾禁軍將校,問道:

“一個都沒找到?”

“臣等無能,請陛下責罰!”一眾禁軍將校,俯身跪倒在地,皆是麵露慚愧羞惱之色。

兩名不明身份的高手,在迎駕別院交手之後,然後竟然還能在萬餘禁軍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這讓自視甚高的雲國禁軍,如何能夠接受?

蕭承聞言,又看向同樣跪倒在地雨化田,沉聲道:

“你東廠這邊,竟然也沒有抓到?”

今日交手的那兩人,雖然劍術高超,是能夠傷到陸地神仙境的存在。但到底論起修為來,也隻是和雨化田一般的九階高手。

在東廠、禁軍、粘杆處的配合之下,無論如何,雨化田也不該這般輕易地便將人追丟了才是!

而雨化田此時,則是將頭死死埋在地上,道:

“請陛下恕罪,當時奴婢已親自領人追捕。今日那兩名高手分頭撤離,一人朝別院外跑,一人朝別院深處逃竄。奴婢分身乏力,又擔心陛下安危,隻能追著那朝迎駕別院深處逃竄之人。”

“可當奴婢追至別院後宅葳蕤軒處,那人便再也尋不到蹤跡了……奴婢還將附近翻了個遍,宮人侍者也都查了,就是沒有發現啊!”

蕭承聞言,眼睛微微一眯,道:

“也就是說,現在別院之中,就有身份不明的高手潛藏暗中?”

在場眾人,連忙齊齊叩首謝罪,道:

“請陛下責罰!”

蕭承聞言,倒是也沒有立即動怒,隻是指節輕敲麵前案桌,沉吟片刻之後,方才道:

“後宅的葳蕤軒,安置著什麽人?”

一旁的馮保思索了一會兒,連忙道:

“回陛下,葳蕤軒中住著的,且蘭府地方敬獻宮中的女子,陛下交代過要好生安置的,奴婢也便一同安置在那邊。”

且蘭府地方敬獻的女子,那都是花了錢的。為了能將她們送入宮中,最少的那個,家裏也湊了幾萬兩送來了。除此之外,其中還有個名妃,直接觸發了【夭桃穠李】的效果,讓蕭承得了近百萬兩的銀子。

這收了別人的錢,自然也不可慢待了啊。

“也就是說,朕身邊最可能藏有刺客的,也就是這葳蕤軒嘍?”

馮保一愣,下意識看向堂中跪著的雨化田。

雨化田也一愣,然後連忙道:

“陛下,宮中舊製,習武者不得入宮侍君。葳蕤軒中的秀女,此前就有人核查過了,沒有懂武學的啊……”

蕭承聽到這裏,卻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

“你提這宮中舊製之前,也先看看朕現在的後宮妃嬪啊!”

聽聞此言,雨化田頓時閉上了嘴。

宮中三位娘娘,除了如今隨駕的楊昭儀,其餘兩位,那都是身負上等武學,放到江湖上也是能夠稱一句高手的主兒。

她們的存在,顯得這所謂的宮中舊製,有些可笑。

“奴婢知道了,這就去查!”雨化田連忙道。

而此時的蕭承,心中念頭陡然一動,卻是摸了摸下巴,開口道:

“倒也不用查,安排她們來見朕!”

說起來,自己還沒見一見這次刷出的名妃呢……

馮保、雨化田,還有一眾禁軍將校,聽到蕭承此時的突發奇想,頓時麵麵相覷。

葳蕤軒之中,可是極有可能藏有刺客呢,怎麽能夠帶到自家陛下麵前?

可還不等他們出口勸諫,便聽到蕭承沉聲道:

“除非朕故意的,否則那刺客在朕的麵前,連劍都出不了!”

語氣淡淡,但自有帝王睥睨之雄勢,讓在場眾人心中一顫,不再敢出言勸說。

沒辦法,一群打不過自家陛下的禁軍將校,實在沒底氣在這個時候勸說太多……

勸不過自家陛下,眾人隻得俯首聽命。

馮保、雨化田,更是親自前去葳蕤軒,去召見秀女。

不多時,二人便領著六名秀女來到蕭承麵前。

且蘭府既然膽子送到蕭承身邊,這幾名女子自然是挑選過了的,容貌、身段皆是出眾。

但此時,這些堪稱美人的秀女們,在其中那名身穿朱紅色宮袍的絕色女子襯托之下,便顯得黯然失色了起來。

一襲紅色宮裙鮮豔如火,更襯得她膚若凝脂。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欲滴,相貌已是絕美。腰襲軟煙羅,勾勒出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身,以及柔美身姿,便是久經美色考驗的蕭承,此時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顯然這位,就是這次刷出的名妃了!

蕭承微微打量了她一眼,便忍不住問道:

“你叫什麽?”

在場雖共有六名秀女,但此時誰都知道,蕭承問的是誰。

便見那身穿紅色宮袍的絕美女子,目光未曾躲閃,反而直視上首的蕭承,大大方方地道:

“公孫瀅。”

蕭承微微一挑眉,道:

“公孫瀅?”

似乎,是個並不太出名的妃子啊……

蕭承又忍不住打量了公孫瀅一眼,心中泛起了嘀咕。

這般相貌姿色,還屬名妃之列,自己不該沒聽過才是啊。

蕭承細細打量了她幾眼,突然微微歪頭,視線突然注視到了她那纖細手掌之上,道:

“你這雙手,卻怎麽有繭?”

一旁護衛的雨化田,此時聽到蕭承所言,雙眼頓時一厲,猛地朝公孫瀅看去。

公孫瀅卻絲毫不見慌亂,徑直將雙手伸出攤開,沉聲道:

“回陛下,我自幼習劍舞。持劍之手,自然有繭。”

蕭承點了點頭,似笑非笑地道:

“劍舞?難怪剛剛朕見你進來之時,腳步輕盈靈動,不似尋常深閨女子呢。後日便要登龍船,行水路前往江州郡。你若擅劍舞,倒是可以給朕解解路上乏悶!”

蕭承一邊說著,視線卻是又轉移到公孫瀅腰間佩著的那名古樸尋常的玉佩。

在隻有蕭承能夠看到的視線之中,一行小字在玉佩之上浮現。

【藏器玉,四星珍寶

介紹:取自“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乃儒家珍寶,世所罕有。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能夠隱藏自身武學氣息。】

似乎是感受到蕭承的視線,公孫瀅下意識地雙手一疊放於腰間,遮住了腰間的藏器玉,躬身行禮道:

“願為陛下舞劍!”

而就在這個時候,蕭承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道:

“你姓公孫?家中行幾?”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如此姿容,姓氏公孫,又擅舞劍,倒是很像那位盛唐之時,名震四方的公孫大娘啊!

當然了,這“大娘”倒不是說她年齡,而是說她是家中長女,和“大郎”是一個意思。畢竟能夠讓杜甫幼時一見,便終身難忘的佳人,這麽也不會是個大媽。

而此時,聽到蕭承的詢問,麵見蕭承一向落落大方的公孫瀅,臉色卻是有些不自然地道:

“我是家中二女!”

這個時候,反倒是蕭承愣了一下,然後眼帶深意地笑了笑,隨口道:

“倒也無妨……”

雖是刷出來的名妃,但對自己,貌似還有別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她是想要刺殺自己的那人,還是阻止別人刺殺的那個高手。

對於一個可能是想刺殺自己的人,蕭承顯然是不會浪費時間,去深究她到底是哪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