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謹身殿之中。

虞昭淩看著眼前的西南戰事輿圖,臉色難看至極。

一眾夏朝文武官員,麵色沉重,躬身站於殿中,默然不語。

殿中一片寂靜,其實凝重地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虞昭淩深吸一口氣,環顧殿中眾臣,沉聲開口道:

“武陵府軍報,雲將伍子胥領兵進犯,為我武陵府大軍所敗,損失慘重,已經退回了天門府!”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之中,便有幾人連忙接話道:

“恭喜陛下,武陵府大捷!”

龍椅之上的虞昭淩,聽到朝臣的恭賀之言,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大捷?”

虞昭淩銳利的雙眼掃視此時拍馬屁的幾人,冷笑道:

“安順郡州縣,僅剩一個鄖陽府還在國朝手中,而且鄖陽府之中兵力空虛,不過數千地方郡兵駐守,難以堅守!”

“邵陽郡西部州縣,已盡數淪落雲軍手中,德陽侯領兵退守衡陽府,遏製雲軍進取邵陽郡的進程。隻是雲將狄青,一改往日謹慎做派,率部強攻,衡陽府搖搖欲墜。”

“嗬嗬嗬,你們,管這叫大捷?看來朕的大臣們,對戰場兵事,甚少了解啊,連如今的局勢都看不清楚?”

傳到金陵城的武陵府戰報,的確是一份捷報。再加上擊退的,乃是當初覆沒夏國十數萬邊軍的伍子胥,大肆宣揚以提振朝野之心,自然是正常的。

可真論起來,武陵府之戰,雲軍損失不算太大,隻是暫時後撤。

在永州、陽平關失守,安順、邵陽兩郡大半淪喪之際,武陵府那邊打再多勝仗,也不過拖延一段時間而已,於大局無用。等雲軍重整旗鼓,三路並進合圍之時,那武陵府也隻能棄守!

虞昭淩此時,那冰冷陰沉的神色、隱含暴戾氣息的語氣,讓殿中官員頓時噤若寒蟬。

說話的那幾人,更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顫顫著叩首賠罪。

這幾名大臣,想要拍虞昭淩馬屁,為他粉飾一番。可他們,卻是忘記了虞昭淩的性子!

捏著鼻子宣揚“武陵府大捷”,已經是他出於安撫朝野之心的計較。但若是這些文武大臣,真將這所謂武陵府大捷當一回事,那就未免太過可笑了!

夏國司徒,老臣梅崇,此時連忙站了出來打圓場,道:

“陛下,老臣不擅軍事,隻知道西南局勢艱難。為以防萬一,老臣隻能早做籌謀,以防大軍潰敗,雲軍**,攻略中原之地!”

“如今朝中已經籌集了白銀八十萬兩,甲胄八萬副,戰馬兩萬匹,軍械、糧草無數,以供陛下調用!另外,老臣已命將作監著手打造甲胄兵器,以備不時之需。”

虞昭淩聽到梅崇所言,神色稍稍緩和,沉聲道:

“老司徒,朝中國庫還餘多少,可供朝廷支撐到明年賦稅上繳之時?”

梅崇聞言,臉色凝重,沉聲道:

“近幾年征戰頻頻,國庫入不敷出。在江南九郡加征的兵稅押解進京之後,方才能夠撥出八十萬兩白銀……國庫剩餘,咬咬牙應當能夠支撐到明年。但若是再有意外,也隻能自陛下的少府之中調撥銀錢了。”

虞昭淩重重地歎息一聲,憂心忡忡地道:

“八十萬兩白銀雖多,但要一邊維持南北兩境戰事,一邊打造甲胄、兵器,操練精銳,隻怕難以支撐多久!少府之中,也不過僅剩不到一百萬兩銀子……”

為了抵禦突厥,夏國北境常年維係著一支二十多萬的精銳兵馬。他們每年所需軍費開支,便要兩百萬兩的白銀。

如今西南,為了防備雲國,夏國亦是組建了一支規模差不多的大軍。除此之外,還要不斷操練兵馬、打造軍械。

夏國國庫,加上歸屬於皇帝的少府,一共才兩百萬不到的銀子,隻怕僅能夠支撐半年的時間啊!

如此艱難,如何不讓虞昭淩憂心!

梅崇沉默了一會兒,猛地一咬牙,沉聲道:

“國事艱難,還請陛下,再次征稅!”

殿中眾臣,頓時麵露錯愕地看向梅崇。

虞昭淩更是連連搖頭,拒絕道:

“不行!朝中剛自江南增收賦稅八十萬兩,再行加稅,隻怕民間多有怨言。”

梅崇微微抬頭,神色堅定地道:

“可收鹽業為國有,推行專賣,由朝中設立鹽官,組織人手製鹽販鹽!”

“我大夏開國以來,並不禁民間製鹽販鹽,隻征少量鹽稅。發展至今,民間鹽商富甲天下,而朝廷卻不能從中獲得足夠的賦稅。推行專賣,可見鹽業利潤,盡數歸於朝堂,所獲之豐厚,足可供陛下訓練精銳,抵禦雲國!”

此言一出,滿殿文武,已是一副震驚無比的神色。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一輩子處事周到,性子沉穩的老司徒梅崇,今日竟然在朝堂之上說出如此諫言!

“老司徒所言荒謬至極,陛下萬萬不可啊!”

“與民爭利,必失民心啊!”

“如此動搖國家社稷之諫言,還請陛下三思啊!”

一時之間,殿中不少官員立時站出,大義凜然地駁斥梅崇的諫言,對著虞昭淩大肆說著這鹽業專賣的弊端。

如今夏國之中,每斤鹽不過30文一鬥,乍看不起眼。

但這東西,卻是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無法離開的東西。哪怕每鬥隻是提價十文錢,夏國國庫每年便能立即增長幾十萬兩的賦稅!

也正是因為這鹽業暴利,夏國官府僅征收少量賦稅,民間不知道多少商人從中獲得海量的財富。

而這些鹽商,嗬嗬嗬,很難說身後的主家,此時不在這謹身殿中!

“嗬嗬嗬,與‘民’爭利?”

一聲冷笑之聲,很不合時宜地在殿中響起。

當朝一品繡衣使,虞昭淩潛邸心腹馮處,卻是忽然站了出來,冷笑著環顧殿中反對的那些官員。

繡衣使雖然在東廠、粘杆處麵前屢屢碰壁,但在夏國之中的威名,卻是無數貪腐官員的人頭鑄就的。

馮處此時突然開口,殿中那幾名反對最為激烈的朝臣,頓時便被人捏住了脖子一般,呐呐地說不出話來。

馮處此時當即扭頭看向虞昭淩,拱手道:

“如果諸位大人執意反對,臣倒是還有個建議,可為陛下籌措金銀以作軍餉!”

虞昭淩聞言,眉頭一動,立時接話道:

“什麽建議?”

“聽聞當今雲皇,繼位之初內外交困,國庫空虛。僅僅抄沒了雲國佛門廟產,與雲國朝堂之中那些謀逆、貪腐官員的家財,便使得國庫豐盈,至今未有困頓……”

若是蕭承此時身在這謹身殿中,隻怕是要一拍大腿,暗道:不好,致富經被偷學了!

此時的馮處,再次冷笑一聲,環顧殿中眾臣,繼續道:

“若陛下同意,臣明日便能動手!”

話語之中,威脅之意幾乎好不隱藏。

殿中的不少臣子,此時麵對著馮處的視線,再無底氣,個個神色動搖,眼神躲閃,不敢與之對視。

正如剛剛所言,殿中不少臣子,家中可是都安排了親眷奴仆,去操持鹽業生意的。

這的確未曾觸犯夏國國法,頂多隻是鑽了空子而已。

可他們此前還在殿上大義凜然地反對專營鹽業,如果後麵被查出來家中就涉及其中,繡衣使可不就逮著機會了嘛!

謹身殿中安靜了那麽片刻功夫,便聽到有臣子突然道:

“其實而今國事如此艱難,稍作變通,倒是無礙啊!”

“不錯!民間私鹽品質不一,當年臣在地方為官之時,便曾經審理過一件百姓吃有毒私鹽致死的案子。”

“朝廷專營,最起碼可以保證鹽的質量,與百姓約有益處的!”

“對,臣附議!”

虞昭淩坐在龍椅之上,隻是微微掃視一眼殿中眾臣神色,竟然讓他忍不住露出一絲嘲弄的冷笑。

多少臣子啊,嘴上喊著忠義,心裏全是生意,卻非要做出一副為天下公的模樣,當真是讓人惡心作嘔!

虞昭淩冷笑幾聲,當即沉聲喝道:

“老司徒,這件事便交由你來推行。朕讓馮處協同你辦事,若有什麽不方便的,直接交代他去辦就是!”

梅崇、馮處,當即齊齊出列躬身行禮,回道:

“臣等,遵旨!”

-

雲國中慶城,皇宮養心殿之中。

蕭承看著手中金陵城傳回來的密折,忽然失笑一聲,搖頭道:

“鹽業專營?”

如今粘杆處、東廠,在金陵城中滲透極深。

金陵城中,說風吹草動都能為蕭承所知那是誇張。但夏國朝堂之上有什麽變化,蕭承卻是也能夠很快地收到消息。

蕭承將手中密折遞到身邊太監手中,隨手指了指殿中候著的一名年輕官員,沉聲道:

“你也看看!”

年輕官員聞言,連忙躬身行禮,自太監手中小心地接過了密折。

掃視幾眼之後,年輕官員卻是點了點頭,道:

“這夏國司徒梅崇,自入仕以來,幾十年宦海沉浮,一向謹慎沉穩,世人皆以為他僅是個木塑司徒,替當今夏皇穩定朝局用的。可如今隻從這鹽業官營的諫言之中便可以看來,是世人都看輕他了!”

蕭承聞言,饒有興致地道:

“那若是你,麵臨如此局勢,又該如何處置?”

年輕官員沉吟片刻之後,當即拱手道:

“臣年輕尚青,比梅崇激進。若臣主事,就絕不僅如此了!”

“鹽鐵皆事關國之根本,社稷穩定,當盡數收歸國有。民間百姓多有好酒,釀酒亦耗費糧食甚多,當設立酒榷,管製酒利。除此之外,還有賦稅,地方多以實物上繳,國中物價不同,運往京城易有損耗,臣可在各地設立均輸官,將賦稅實物運往各地,以調劑供求,平衡物價……”

年輕官員一說起自己的為政觀念,便頓時滔滔不絕。

所說諫言,除了鹽業之外,還包括了鐵器、酒水、平衡操縱物價等,果真是比梅崇激進太多了!

若是尋常君王,隻怕此時隻覺得這年輕官員太過大膽妄為,略顯張狂。

但蕭承卻是毫不在意,麵帶欣賞之色,點頭道:

“你有才能,再繼續在內閣之中擔任行走,不過浪費你的才能!”

“下旨,內閣行走桑弘羊,遷戶部支度司主事。”

【藍色訓卡,鹽鐵專營

卡牌效果:使用之後,朝中獲得桑弘羊

卡牌說明:

桑弘羊,西漢時期政治家、理財專家、漢武帝的顧命大臣之一,官至禦史大夫。後因與霍光政見不合,牽涉燕王劉旦謀反之中,被牽連滅族。

其從政六十餘年,總管國家財政期間製定或修訂、實施了諸如機構改革、鹽鐵官營、均輸平準、酒榷等一係列新的財經政策。這些措施大幅度增加了政府的經濟收入,從經濟上加強了中央集權,鞏固統一,遏止了富商大賈和豪強兼並勢力的發展。

武力53,文學89,智慧92,道德52,年齡26,統禦60,政治89,魅力72,忠誠100,野心70】

聽到蕭承所言,桑弘羊微微一愣,旋即大喜,俯身拜倒,高呼道:

“臣,謝陛下隆恩!”

桑弘羊入仕,滿打滿算不過兩個月,便從這正七品內閣行走,直接晉升為正六品戶部主事。

難怪朝野之中都在傳,這內閣行走、軍機處參讚,隨侍帝前,乃是一等一的好去處。隻要自身有才學,便是能助人青雲直上的階梯!

而此時的桑弘羊,心中更不由為蕭承的信任而動容。

自己剛入仕這才多久?又如此年輕,便直接升任如今的正六品戶部主事,當今陛下之厚恩,當真是萬死難以回報!

蕭承勉勵了幾句,便讓桑弘羊退下。

一直在殿外候著的汪直見狀,連忙快步走入殿中,俯身跪倒道:

“奴婢,見過陛下!大理寺卿狄仁傑,自威楚府加急遞來了密報,請陛下查閱!”

說話間,汪直高高舉起一帶著小鎖,機關精巧的盒子,正是狄仁傑出京之前,蕭承給他的密折盒子。

密盒乃墨家打造,唯有蕭承與狄仁傑手中的鑰匙方能打開,強行破開,其中機關便立時啟動,毀壞盒中密折。

蕭承揮手示意身邊的馮保,取來密盒鑰匙,打開一看,正是狄仁傑回稟的科舉舞弊案調查進度。

蕭承冷笑一聲,道:

“科舉舞弊案,牽涉如此之廣,官辦地方書院,幾乎大半都涉及其中。區區一個儀製司郎中,朕也不信他有這樣的本事,能夠拉這麽多人下水!”

說到這裏,蕭承眼神一厲,當即喝道:

“汪直!”

“奴婢在。”

“禮部儀製司郎中,牽涉科舉舞弊案之中,速速派人拿下。若有阻攔者、刺殺者,無論官職爵位,也不管是不是什麽宗親勳貴,一律拿下!”

汪直俯身行禮,當即回道:

“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