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早朝,宣政殿中,蕭承端坐龍椅之上。百官禮拜,俯身受命。

不待旁人開口,老太尉陶艾當即上前一步,急切道:

“啟奏陛下,邕州急報!夏國收買軍中將領, 意欲挑起邕州兵亂。並派兵擅入我大雲國境,圍殺邕州大營主帥狄青將軍。幸而狄將軍勇武,未曾使得夏國得逞。”

蕭承能夠發覺夏國那邊的異動,全靠著金手指的臣子忠誠度顯示,以及手下東廠、粘杆處全力追查出來的蛛絲馬跡,方才猜到了一絲端倪。

為了玩這麽一招將計就計,蕭承有心不走漏風聲,縱使諸多布局,卻未曾讓太多的人知曉。

所以這如今朝中百官, 知道夏國撕毀和約之事的人,實在不多。

陶艾此言一出,朝中百官當即驚駭,頓時一片嘩然,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雖然此前眾人也皆以為,兩國之間日後必再起波瀾。

但滿打滿算到現在,兩國之間戰爭平息,不過才一年不到的功夫。再加上夏國西南遭受瘟疫,民力大損,這怎麽看,今年也不太有動武的意思。

可就這麽沒讓人想到,夏國那邊,依舊是今年起兵動武!

蕭承端坐龍椅之上,垂旒之下的麵孔看不清神色, 隻有威嚴之聲在眾人耳邊響起:

“哦?堂堂夏國, 不恤民生艱難,毀壞和約,輕挑戰端, 失信天下!此言此行,當為天下人所唾棄!”

禮部尚書張昭聞言,當即上前一步,沉聲道:

“陛下,夏國無端失信,輕起戰端,當即刻出具國書,昭告天下,並喝問夏國朝堂各中原由!”

輿論優勢,必須占據!

蕭承聞言,當即道:

“準奏!”

老太尉陶艾聞言,再次上前一步,略顯得有些急切,開口道:

“陛下,夏國此番動手,顯然早有準備。既然如此,便絕不可馬虎對待, 之後說不定還有後手!當務之急,還請陛下立即發兵,前往邕州駐防。除此之外, 北方雲夏邊境,也當小心防備!”

殿中百官聞言,當即齊齊出列,應聲道:

“臣等附議!”

“請陛下即刻出兵,馳援邕州!”

蕭承聞言,當即沉聲道:

“邕州大營有兵十數萬,皆是國中精銳,兵力方麵自是無虞。最為的緊要的,反而是負責給邕州大營供給物資的石城郡,容易出事。”

說到這裏,蕭承微微頓了頓,方才繼續道:

“兵部職方司郎中伍子胥何在?”

聽到龍椅之上的陛下忽然喊到了自己的名字,百官之中的伍子胥,心頭頓時狂跳起來。

為報家仇,他方才投靠雲國,想要借助雲國國力來報複夏國。本以為還需要再忍耐不知道多長時間呢,卻不曾想倒是夏國那邊耐不住了!

這般驚喜,如何能夠不讓他激動興奮?

但此前好友許恒的告誡,伍子胥還記在心中。為了不給蕭承留個難以鎮定的印象,他連忙強壓下心中激動,快步走出,俯身跪倒在地,行禮道:

“臣在!”

蕭承看著眼前強忍激動,但神情舉措之間卻是有些顫抖的伍子胥,沉聲道:

“石城郡北方直麵夏國,又是維係邕州四地糧草軍資運轉要地,事關東南大局,需有人坐鎮其中。伍子胥,你可願接旨?”

伍子胥聞言,毫無遲疑地俯身一拜,朗聲道:

“請陛下放心,臣必然盡心竭力!”

蕭承聞言,當即開口道:

“兵部職方司郎中伍子胥,遷正五品左軍都督府斷事官,暫理石城郡軍務。再調三千重甲鐵騎、五千禁軍,並入你麾下效力。”

五軍都督府,分為前軍、後軍、中軍、左軍、右軍都督府。自朝中改製之後,這邕州大營,也便成了這左軍都督府。

伍子胥聞言,心中一喜。

可還未等他領旨謝恩,便又聽到蕭承忽然開口道:

“西南百姓,如今已經極為艱難,朕心中憐憫。你這次坐鎮石城郡,其餘事情朕可準你便宜行事,但有損民生的手段,還是莫要用了!”

伍子胥性子偏激,再加上金手指給他加上的大仇背景,便使得他一心隻想要攻入夏國境內,有時候難免手段酷烈。

還記得當初,伍子胥當著岐王的麵對自己獻策,就曾經說過,要派遣士卒突入夏國境內襲擾,焚毀踐踏田地,以此牽製、削弱夏國實力。

隻是如今雲國在夏國西南名聲極好,蕭承也是有心,想要在此次之後吞並西南六郡。

這樣一來,他的那些偏激手段,對雲國形象頗有損害。放他出去領兵,自然是要提前打好招呼的。

伍子胥聽到蕭承之言,便知道當今陛下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將家仇置於國事之上。

此時的他又想起好友之前的告誡,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慶幸。

若是此前沒有將許恒的話聽進去,反而表現出一副迫切想要報仇的念頭,恐怕今日自己還是不能出去領兵。

想到這裏,伍子胥心中一凜,俯身道:

“臣遵旨,必謹記陛下教誨!”

而就在這個時候,宣政殿外,忽然有東廠番子快步跑入殿中,俯身跪倒,高聲道:

“啟奏陛下,秀山郡急報!”

“安王毀去陛下欽賜玉璽、王袍,燒毀儀仗,起兵謀逆!”

這個消息,其實東廠早就暗中傳回了消息。隻是此前絲毫沒有在意,也便沒有選擇公告眾臣罷了。

而此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殿中眾臣,卻是沒有什麽驚慌的模樣。

黎衛寧這毫無征兆地宣布反叛,眾臣似乎是還沒有聽到夏國來襲那般吃驚,甚至還有朝臣,露出了一臉疑惑費解之色。

那個黎衛寧,是瘋了?要不然,為何這般想不開?

別怪蕭承,乃至一眾雲國朝臣對待黎朝,是這般輕蔑無視的態度。

實在是黎朝近些年來,武德不沛,被雲國兩場國戰,打得是損失慘重,精銳盡喪。

黎朝軍士,看到雲國大軍的旗幟,那一個個是軍心渙散毫無鬥誌。而且黎朝曾經的靈魂人物太尉陳豐,已然身死,雲國朝臣更是不將他們放在眼中了。

而這個時候,東廠番子卻是接著稟報道:

“另有平蠻將軍呈上的軍報,安王、不,偽黎叛首黎衛寧,領偽黎東路水師,自沿紅河逆流而上,轉入南盤江中,朝石城郡而去!”

此言一出,朝中頓時一靜。

老太尉陶艾聞言,當即皺眉,駁斥道:

“不可能!紅河水道凶險,礁石暗生,五十料的船也隻能夠勉強行駛。黎朝水師若是能夠通行,當初黎朝又是如何丟了北方膏腴的四州之地的?”

此話,倒是在理。

黎朝水師,乃天下諸國之中當之無愧的水師第一。

若是紅河能夠通行,黎朝水師早就自升龍府入海口北上,切斷雲國大軍補給線路,又何來之後的黎朝邕州之敗,致使黎朝直接損失八成精銳,還將黎朝大軍的精氣神給撲滅得差不多了?

東廠番子被老太尉喝問,也不知該如何反駁,當即將手中軍報高高舉起,高聲道:

“個中內因,微臣不甚清楚。唯有平蠻將軍軍報在手,呈於陛下!”

蕭承聞言,皺著眉揮手,讓身邊小太監前去將軍報接來。

楊大眼雖然故作渾人模樣,但蕭承卻是清楚,他可不是當真的糊塗。

接過軍報之後,蕭承翻開一看,瞳孔頓時一縮。

軍報開頭,赫然便是黎朝水師凝聚大軍異象,乘風破浪,一路直朝石城郡撲去,想要借助南盤江水脈,隔絕石城郡、邕州四地與雲國國內的聯係。

這氣運之法,本就是黎朝老祖黎醒琢磨出來的。想來在黎朝之中留下了一絲記載,倒是很是正常。

雖說黎醒那邊,除了將國運與自身氣運相連,延長壽命增加武功之外,便沒有琢磨出其餘用法。

但是那更多的,還是因為天地未曾升格,種種妙用未曾顯露罷了。

如今天地大變,黎衛寧借著黎醒留下的東西,琢磨出一點氣運用法,以黎朝那精銳水師凝聚氣運異象,倒是也不奇怪!

想到這裏,蕭承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樣一來,原本以為根本不會造成什麽麻煩的黎朝,卻是反倒成了讓雲國頭疼無比的存在了。

若是真讓他們隔絕了石城郡與國內的聯係,那靠著石城郡調運物資的邕州大營,那更是危險了!

殿中百官,此時雖然看不清蕭承的神色。但蕭承那周身立時沉肅下來的氣勢,讓殿中氣息一滯,卻宛若一塊重石,壓在了百官心頭。

這番情緒變化,便讓百官心中頓時揣測起來。

莫非,黎朝水師當真沿著紅河逆流而來?

可是這件事若是為真,那也實在太過於駭人聽聞了些!

畢竟按照朝臣們此前的世界觀,除非黎朝能夠招來成百上千位,精通水性的九階高手,然後日夜不休,開鑿水道供大軍通行,才有一點可能實現。

還沒等百官擔憂多久,那龍椅之上端著的當今陛下,卻是忽然發出了一聲輕笑之聲。

當今陛下周身,那沉肅無比,凝重異常的氣勢,便頓時散去。頃刻之間,宣政殿中便宛若烏雲散去,陽光照射。

百官心中一鬆的同時,不由得生出疑惑。

陶艾見狀,當即忍不住開口問道:

“敢問陛下,此軍報是否可信?”

蕭承聞言,合起手中軍報,隨手放到一旁,道:

“是真的!”

此話一出,宣政殿中頓時再次紛鬧起來。

若是軍報為真,那可不是小事。

紅河水道一通,黎朝那威震天下的水師,便可**。或是隔絕石城郡,或是奇襲雲國腹地。原本根本沒有放在眼中的黎朝,赫然成了雲國的心腹大患!

老太尉陶艾臉色難看,當即道:

“陛下,請速速調兵於南盤江上,或是沉沒船隻、或是鐵索橫江,以封鎖水道,阻止黎朝水師前進!”

蕭承聞言,當即點頭道:

“便如老太尉所言!下旨調兵,封鎖水道!”

說到這裏,蕭承微微一頓,當即沉聲道:

“如今局勢危急,立即傳旨,調平蠻將軍楊大眼麾下兵將,沿江防備!”

眾朝臣聽到楊大眼的名頭,卻是有些錯愕。

駐守秀山郡的楊大眼部,的確是距離南盤江最近的兵馬了。

而且楊大眼的出身楊家庶脈,與後宮關係頗深,又曾經在蕭承近前效力,忠心自然是不用懷疑的。

隻是此人雖位列四品封號將軍,但卻是目不識丁之人。往日行事,也頗有些不著調。這樣的人物,如何能夠擔負起防備黎朝水師的重任?

當即,便有朝臣出列諫言,道:

“陛下,平蠻將軍駐守秀山郡,身負防備黎朝大軍之責,輕易不可調動!”

“請陛下三思!”

“朝中武將總多,陛下還是另選人才前往統兵吧!”

陶艾此時,也是有些放心不下,當即道:

“陛下,老臣雖老邁,但願為陛下效力!”

蕭承此時,卻是毫無猶豫遲疑,斬釘截鐵道:

“如今國中,楊大眼部距離南盤江最近,由他負責防備,最是恰當。若是從京中調遣兵馬,卻是也來不及了!”

說到這裏,蕭承微微一頓,沉聲道:

“朕意已決,諸卿莫要再勸!”

如今蕭承威望甚高,一言而決,便是朝中百官再有意見,也隻能俯身聽命。

今日局勢,就如此前那般,夏、黎兩國再次齊齊來襲。

但此時雲國局勢穩定,民心盡附,軍心可用,手頭軍力更是充沛。便是朝臣心中也並無多少畏懼擔憂之意。比之當初的形式,不知道好上多少。

最重要的,還是現在端坐在龍椅之上,當初禦駕親征,以一己之力挽於社稷將傾的陛下,便是朝中眾臣心中的定心丸。

皇命已下,眾臣俯首。雲國朝堂,再次全力運轉起來。

無數運轉調度糧草物資、抽調選任士卒的旨意,有條不紊地自六部發出,傳達京中各衙門、地方州郡、駐軍兵營之中。諸多布置,一一下達實施。

而就在這些旨意之中,還有著兩道由蕭承親自傳下的旨意。

一道聖旨,是征調民間兩位賢士,任八品參軍之職的旨意。

另外一道聖旨,則是有些莫名其妙。內容是,抽調石城郡附近工匠集結,要突然修建什麽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