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書童走入院中稟報,楊大眼本想要耐心等待。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緊促的馬蹄之聲忽然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一名雲軍士卒身伏戰馬之上,疾馳而來。

到了楊大眼身前,他甚至來不及勒住馬匹,直接滾落下馬,連跑帶滾地跑到楊大眼麵前,跪倒在地,急聲道:

“將軍,探馬來報,有大批戰船自紅河逆流而上。打著的旗號,乃是黎朝東路水師!”

楊大眼聞言,眼睛頓時一瞪,喝道:

“當真?”

“三路探馬加急回稟,不可能出錯!”

楊大眼大喝一聲,道:

“好啊,陛下剛密旨讓本將軍小心黎朝。本以為我還想呢,就黎朝那群廢物,竟然還有膽子玩什麽花樣呢。沒想到啊,竟然是調了水師前來!”

說到這裏,楊大眼猛地喝道:

“上馬,咱們回營!”

眾親兵聞言,當即暴喝一聲,齊齊翻身上馬。

楊大眼剛走到戰馬旁,卻是微微遲疑片刻,然後扭頭看向麵前旳院子,口中忍不住道:

“媽的,來都來了……本將軍都這般禮賢下士了,若是直接回去了,下次那不是還要再來?”

親兵頓時有些錯愕,看著扭頭推開院門的楊大眼道:

“將軍,不妥吧!”

楊大眼頭都不回,直接道:

“哎,都進去通稟了,本將軍扭頭就走,才是頗為失禮呢!”

說罷,他不再多言,徑直朝院內走去。

書童得了諸葛亮交代,剛走到屋外,正心中盤算斟酌著該如何拒絕楊大眼呢,抬頭便看到楊大眼快步走入,整個人頓時愣住。

遲疑片刻之後,書童當即一急,下意識地上前,結結巴巴道:

“將、將、將、將軍,我家先生,他、他……”

楊大眼此時著急,二話不說便甩開了書童,隨口道:

“本將軍禮賢下士,不要你家先生親自出來迎接,我自己進去!”

書童被推開,頓時有些愣住。

而就在這個時候,隻見一道散溢著玄奧之意的清光自屋中飛出,懸於天空之上,化作玄奧繁瑣的陣符,落下無數清光。

院落之中花草樹木、假山河流等物為清光所照射,頓時氣息一變,相互之間隱隱勾連一起,陣勢逐漸而起。

若有若無的雲霧之氣,自四周彌漫而出。雖未曾多濃厚,但身處其中,卻依舊讓人有一種頓失方向的感覺。

楊大眼眼睛一瞪,不怒而喜,哈哈一笑,道:

“果然有點本事,夠教一教我楊大眼了!”

說罷,他眼神一厲,右手猛地拔出腰間長刀,悍然揮出。

隻見刀光閃爍,一道白色刀氣凝聚而出,鋒利無比的銳金之力洶湧而出,朝天空懸著的那道清光凝聚的玄奧陣符而去。

赫赫破空之聲,恍惚之間化作虎嘯之聲。

隻聽得一聲細微的聲響,天空之上的那道陣符,頓時碎裂,化作點點光芒而去。

院中剛剛凝聚起來的雲霧,此時為清風一吹,也立時消散。

楊大眼快步走至廳堂之外,看著屋中麵露錯愕驚訝之色的兩人,眉頭一挑,沉聲道:

“你們,誰是諸葛先生?”

諸葛亮和徐庶麵麵相覷片刻,旋即壓低了聲音,自顧自地說起了話來。

見二人如此不開口,楊大眼輕哼一聲,道:

“陛下說過,這有本事的人啊,總喜歡和有本事的人在一起。諸葛先生本事厲害,名不虛傳,那和他待在一起的,也絕對是有本事的!”

說到這裏,楊大眼微微揮手,沉聲道:

“來人啊,將兩位先生請回去!”

身後一眾親兵麵露無奈,走入屋中,對著諸葛亮和徐庶二人露出了一絲無奈之色。

徐庶臉色變換,看了看四周那精銳士卒,又看了看身邊臉帶無奈之色的諸葛亮,頓時一歎,放下了攥著佩劍劍柄的右手,輕聲道:

“罷了,你雖然厲害,但到底手無縛雞之力。你一個人去軍中,還真是不放心。”

諸葛亮聞言,扭過頭去看向他,極為認真地道:

“我習武是為強健體魄,的確不善動武。但隻論武學修為,你並沒有比我高到哪裏去!手無縛雞之力,言過其實了……”

徐庶嘴角一抽,翻了個白眼,道:

“這個時候,談論這個合適嗎?”

諸葛亮搖了搖羽扇,頗為認可地點了點頭,道:

“是不太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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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慶城城門之前,隻見一行四人,為首中年男子,帶著身後一男兩女,緩緩而至。

這幾人男女無論相貌,皆是氣質出眾,或是手持玉簫玉笛,或是背負琴匣,頗為引人矚目。

其中一名女子,看向為首之人,開口道:

“師傅,接下來我等該如何行事?”

為首那身材高大,相貌儒雅俊朗的中年男子聞言,微微點頭,道:

“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聯係到你們大師姐!”

又有一名弟子聞言,不由問道:

“大師姐如今身在……咱們該如何聯係到她啊!”

一旁的弟子聞言,神色凝重地道:

“還有那件事,還是要盡快告知大師姐的,要不然隻怕就來不及了!”

中年男子此時也是臉色微微一沉,點了點頭,自懷中取出一枚雕刻祥雲彩鳳紋路的金色令牌,壓低了聲音,道:

“雖然已至雲國,但夏國繡衣使在中慶城,就未必沒有人手眼線。為了以防萬一,咱們需得兵分兩路。你等以我音家名號,前往稷下學宮入駐。為師則前去東緝事廠,以求盡快見到你們大師姐!”

其實隻從這些人的衣著打扮上來看,便有其出自音家的猜測。畢竟江湖若是出現了一群手持樂器行走江湖之人,便多是音家弟子了。

此時,中年男子微微一頓,聲音一低,卻是神情無比鄭重,道:

“我音家,雖位列百家,但時至今日,禮樂崩散。我等樂者所治雅樂,唯有依附權貴。又因我等不通治國之策,無有官家身份傍身,隻能為府上客卿。江湖眾人不知原由,稱我音家為清吟小班,多有蔑視之意。今日之行,非是為了權位富貴,而是為我樂者,掙出一個身份來!”

清吟小班,就是那種比較高雅的妓院。那些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名妓,多是這裏出身。

不過音家好歹是百家之一,江湖中人,門內高手不少,惹急了殺人都不用動手,彈個琴吹個笛子的就行,自然也不可能真到了這個地步。

隻是因為這音家武學最為基礎的精要,多是音家曆代賢人自那典雅純正,厚重莊嚴的雅樂之中悟出。音家弟子修行,便要通習雅樂。

而這雅樂,又是權貴階級彰顯身份以及血脈的專屬,民間不得私奏,所以這音家也便不得不依附權貴。所以這江湖眾人,也便有了這般蔑視。

隻從這中年男子的話語之中的意思來看,這幾名音家弟子前來中慶城,顯然是帶來了什麽東西,想要通過邊流韻,為音家獲得一個出身。

而此時這幾名弟子,聽到中年男子之言,麵露堅韌之色,毫無猶豫之色,齊齊俯身一禮,道:

“謹遵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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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夏國皇宮中。

夏皇抬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默然一會兒,忽然開口道:

“朕記得,岐王是昨晚回京的吧!”

一旁的老太監四喜聞言,連忙接話道:

“是,殿下是昨夜子時回京的。也就是陛下之前交代了一句,讓城門為殿下開啟,要不然殿下隻怕是要在城外等上一夜了!”

夏皇點了點頭,輕哼一聲,道:

“如此看來,日夜兼程自西南趕回,他這身體倒是康健!”

隻說了這句話,夏皇便再次低下頭去,批閱起奏折來。

一旁的四喜太監眼睛一轉,忽然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陛下,要不要宣岐王殿下入宮奏對?”

夏皇低著頭,悶聲道:

“不用了!他若是有心,自會前來拜見的!”

老太監聞言,訕訕地道:

“也許是日夜兼程,讓殿下過於累了些……”

四喜這個時候,甚至沒敢說,今日一早岐王便去了晉王府一趟,在門口等到了中午方才回去的。

老頭子是皇帝,除了朝堂之上的事情,多有隨心之舉。像今日這般嘴硬,倒是有些少見!

而就在這個時候,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忽然傳來。

抬眼望去,便是身穿華麗的彩緞繡衣的繡衣使慌忙走入殿中,跪倒在地,高高舉起手中奏報,急切道:

“啟奏陛下,梧州大營急報!京中布局皆為雲國識破,三千北塞精騎一戰盡歿,後將軍、德陽侯失散與亂軍之中!”

聽到這話,夏皇猛地一驚,看向殿下的繡衣使沉聲道:

“你再說一遍!”

繡衣使低著頭,顫聲道:

“雲國提前洞悉布局,三千北塞精騎一戰盡歿,德陽侯失散,生死未卜……”

夏皇臉上鐵青,神色難看至極。

老太監知道夏皇的身體並不算好,看到他這幅模樣,忍不住心驚肉跳,連忙對旁邊的小太監使了眼色,讓他們提前準備好藥丸,以防夏皇再次犯病。

倒是夏皇,畢竟是執掌大夏數十年的皇帝,什麽事情沒有見過?

雖然此時心中是又驚又怒,卻還是憑借著深沉心思強壓著。

“查,為何雲國那邊,會知道這次的布局!”

一旁的老太監四喜聞言,額頭頓時冷汗一冒,咬牙道:

“是,奴婢這就去查,絕不放過一人!”

這次布局,夏皇是在虞瑛瑤的基礎之上準備了許久。提前籌集的糧草、暗中調來的北塞精騎,那都是用盡了心思心力掩蓋。

知道這件事的人,整個夏國上下除了那麽幾個人,也就是那些經手的繡衣使了。想要調查,自然也就隻能從這個方麵下手。

而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響起。

另外一名繡衣使快跑著進殿,跪倒在地,高聲道:

“啟奏陛下,急報!德陽侯已安全回到梧州大營。這是他自上的請罪折子,請陛下批閱!”

夏皇聞言,猛地起身,道:

“快,呈上來!”

一旁的小太監,小跑著接過奏折送上。

夏皇打開掃視一眼,臉色雖然還是難看,但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他合起奏折,緩緩坐下,揉了揉有些發悶的胸口,沉聲道:

“還好,齊默未曾出事!”

三千精騎一戰盡歿,這損失是大了些,但總歸還能夠接受。但若是連北境名將齊默都這般輕易地折損,那對軍心士氣的打擊,才大呢!

四喜見狀,連忙上前為夏皇撫胸順氣。

夏皇緩了一會兒,方才沉聲開口道:

“速速傳旨,德陽侯齊默輕敵冒進,損失慘重,降爵一等,罰俸兩年。準其戴罪立功,繼續坐鎮梧州大營!”

齊默初領梧州兵馬,便損失如此慘重,若是不罰,如何讓軍中上下心服?此前齊默自領軍法,也是因為如此,這道請罪折子也是如此。

夏皇對此,又豈會看不出來?他自然是要配合的,給了些不痛不癢的責罰,讓齊默繼續領軍就行了。

堂下繡衣使聞言,連忙抱拳喝道:

“遵旨!”

旋即繡衣使連忙轉身下去,安排人前去梧州傳遞聖旨。

夏皇沉吟片刻,麵色陰沉地道:

“如此一來,倒是小看了雲國的那位小皇帝。可見這盛名之下,並非全是吹噓。此前布局,多半是費了……”

原本的謀算,是鼓動邕州大營叛亂,讓其自生動亂。黎朝水師利用水脈,封鎖隔絕邕州四地,兩國便能夠輕而易舉地瓜分四州之地。

但如今這第一步的謀劃,便已然落空,自然不能按照之前布局去打。

夏皇頓了頓,忽然開口道:

“召太尉駱景、司空向會、少府令賀項明、上軍大將軍支向榮、撫軍大將軍何佺、左將軍安華榮、平西將軍張柘……前來議事!”

這一大串人名,不是夏國朝堂執掌兵馬糧草的官員,就是軍中的沙場宿將。

在此前布局已然不夠的基礎之上,夏皇沒有任何遲疑,果斷地召集了朝中眾人商議。隻看這架勢,似乎是已經準備好了來上一場真正規模的國戰!

說到這裏,夏皇突然頓了頓,接著道:

“還有,讓岐王一起來宮中議事!”

四喜聞言,連忙應是,心中已是會意。

這般場合,隻招岐王前來,顯然是陛下想要正式示意朝臣,自己屬意的是哪位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