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好像弄清楚了。

關陽炎明麵上要實授朱雀殿主之位,暗地裏卻吩咐文三賦,殺了秦源。

文三賦怕對付不了秦源,於是又去勾結百裏暮雲,設下此局誘秦源前來。

顯然,聖學會內部在如何對待秦源的問題上有分歧,至少陳笙和餘言行是力主保秦源的,否則就不會有餘言行暗遭毒手之事。

但即便如此,聖學會在與隴西合作的問題上,所有人的意見還是比較統一的,那就是與隴西合兵共抗朝廷。

這點,包括餘言行也沒有反對。

原因不光是雙方有著唇亡齒寒的關係。

最大的原因,是現在聖學會內大多數人認為,隴西沒有助妖,反而是用了一種很高明的策略。

首先聖學會相信,妖是朝廷放出來的,與隴西無關。

其次,隴西先殺妖將,讓這群妖總體可控,然後又利用妖來打擊官軍,讓朝廷自食其果,看上去不可謂不高明。

所以,聖學會內部才不再在隴西“助妖”問題上糾結,同意與他們合作。

不出意外的話,下一場戰鬥,將有聖學會的精兵登場,朝廷方麵的壓力會非常大,畢竟聖學會的精兵,全部都是入品的,極為強悍。

但秦源還有兩個疑問。

其一,妖將之強大他是親眼目睹過的,它白天沒出現在戰場,是否真的被百裏暮雲、魏無名和聖學會聯手所殺,還有很大的問號。

其二,皇帝為什麽要掘聖山?這是不是隴西為了爭取聖學會支持設的局?

當然,關於關陽炎是如何確定自己是朝廷奸細的問題,也是一個問號,但秦源反倒認為那是其次。

反正,願意相信他的人,比如餘言行和陳笙,會繼續選擇相信他,不願意相信他的人,他說什麽都沒用。

說白了,關陽炎手中根本沒有過硬的證據。

秦源從文三賦身上拿到了朱雀殿主的大印和名冊。

然後問餘言行,“此人出賣會中兄弟,又栽贓嫁禍給總舵主,當如何處置?”

餘言行道,“以他的地位,按規矩當帶回總舵處理。不過,就怕他到時候又胡說八道,引會中弟兄互相猜忌。”

餘言行認為總舵主肯定不會下令殺秦源,同時也相信秦源不是朝廷奸細,但是這些日子聖學會經曆了太多內訌,大長老被殺,三長老出走,很多昔日手足或被軟禁,或被牽連而死……

他不想再看到發生這種事了。

秦源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於是輕輕地捏住了文三賦的脖子。

文三賦臉色慘白,他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了。

忽然大吼道,“姓秦的,總舵主總有一日會為我報仇的!我死後,總舵主會做皇帝,我會進太廟,而你會永遠跪在我的墓前!哈哈哈,後人會唾棄你萬世!”

秦源無語地搖搖頭,隨即手上一用力,便扭斷了他的脖子。

又淡淡道,“總舵主要當皇帝麽?野心不小。”

餘言行道,“總舵主從未說過,是文三賦癡心妄想罷了。”

秦源心想,要不是關陽炎給文三賦畫過這個大餅,文三賦又怎麽會說這些?

關陽炎到底有什麽底牌,敢說這種話?

要知道自己也不過是想睡皇帝的妃子罷了,都不敢做皇帝夢。

當然,也沒那個興趣。

當一個自由自在、驕奢**逸的富家翁不好麽,天天困在皇宮裏,能有什麽意思?

皇帝的快樂,完全體會不到啊!

“世道亂了,誰都想跳出來當大神。”秦源心中暗歎。

不過這些都不是眼下該考慮的,眼下最大的問題,是聖學會幫了隴西之後,事情會往更不可控的方向去。

因為不管聖山是不是皇帝派人掘的,隴西肯定在勾結妖族,這點已經無需論證。

另外,細細思量之後,秦源認為妖將大概率沒死!

這很可能隻是百裏暮雲、魏無名和妖將演的一出戲。

為什麽?

因為劍奴還沒有出場,即便隴西要殺妖將,也肯定會等聯合妖將殺了劍奴後,才會動手。

劍奴不死,大成不滅!

沒有妖將的幫助,隴西如何殺劍奴?

靠尚牙嗎?

不,尚牙上來就痛斥百裏暮雲,顯然百裏暮雲那一套,騙不過尚牙。

現在聖學會內無真正意義上的高手,他們隻有一群很強的兵,所以看不出來妖將是真死還是假死也很正常。

如果這出戲上演時尚牙在場,那就不一樣了。

隻可惜尚牙身困聖山,即便分身也無法出隴西,也就沒辦法影響聖學會決策了。

而一旦聖學會幫隴西,最終得利的很可能是妖族、是妖將。

百裏暮雲、魏無名或許自負地認為,他們用完妖將就能殺了它!

然而妖將又何嚐不是那麽想?

利用完隴西,擋住朝廷這波圍剿之後,妖將就能帶眾妖集中精力去掘聖山,到時候妖王妖域一開,誰特麽還能擋得住?

反正他小秦子是擋不住的!

想到這裏,秦源又忍不住問餘言行道,“餘先生,這次我會究竟派了多少人過來,又何人領軍?”

餘言行道,“有精兵兩萬五。領軍主帥是青龍殿的錢懷民,因為打仗一直都是青龍殿的人負責的。我和京城分壇的汪壇主是副將,畢竟兩萬精兵之中,各有五千是江南分壇和京城分壇的。”

秦源又倒吸了一口涼氣。

聖學會這是下了血本了啊,總共就七八萬弟子,訓練過戰陣的估計也就五萬,這次竟一下子拉出一半。

從今日戰局來看,如果聖學會的兩萬五精兵到位,那麽幾乎鐵定能扭轉戰局。

原因很簡單。

隴西今天損失的兩三萬人馬,很快就可以從南原州補齊——別忘了南原州還有三萬州兵,且州兵中依然有大把一品、二品大妖。

這就能讓他們的戰力迅速恢複!

而恢複之後,他們又多出兩萬五的聖學會精兵,這能讓他們的總體實力,在今天的基礎上至少翻兩倍!

朝廷這邊呢?今天損失了八千,沒得補充,戰力反而下降了。

你要說朝廷還要別的牌?那最多也就剩下一個老甲!

可別忘了,隴西很可能還有妖將!

還有大批聖學會的精英大宗師!

這仗怎麽打?

除非劍奴親自出馬,且把劍廟搬空,迅速支援這裏。

可這幾乎不可能。

一方麵劍奴還受著傷,另一方麵京畿之地現在很空虛,沒有劍奴坐鎮,萬一有變,不堪設想。

秦源想來想去,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聖學會那兩萬五精兵,在原地不動!

沒錯,必須阻止聖學會幫隴西!

而現在有可能做到這件事的,就隻有他小秦子了。

關鍵是,到底該怎麽做?

殺關陽炎奪權嗎?

不,太早了,現在太早了!

以他如今在會裏的地位,就算殺了關陽炎,也決然做不到統領聖學會。

餘言行見秦源神色凝重,不由問道,“小秦子,你怎麽了?”

“沒什麽……”

“眼下我會與朝廷大戰在即,正是需要你出策出力的時候,你切要保重。”

秦源苦笑一聲,心想朝廷要我出策出力平反賊,反賊又要我出策出力打朝廷……

等下?

想到這裏,他忽然有了主意。

立即問道,“餘先生,陳笙長老可在軍中?”

餘言行道,“他與總舵主都不在,不過據說可能會親臨督軍,至於具體何時到,尚不清楚。”

“那現在軍中,做主的就是青龍堂錢懷民,以及你與汪直汪壇主了?”

“我與汪壇主不過聽命行事,各自管好老下屬罷了,做主的都是青龍堂的人。”

“好,”秦源點點頭,“那明晚,軍中可有行動?”

“倒未曾聽說。隻不過,我們可能很快就要集結,從南邊入隴西了。”餘言行說道,“我們希望這次能讓官軍主動進攻,伺機打一場伏擊。所以,會裏希望你能提供官軍的計劃,這很重要。”

秦源笑了笑,“沒問題!不過,明晚你與汪壇主能否再來此地?一來,我信不過別人,隻想與你們商議大事。二來,許久沒見汪壇主了,想念的緊。”

餘言行自然無疑有他,立即點頭笑道,“汪壇主昨兒還提你呢!行,那咱們明晚仍在此地相見。”

……

與餘言行約好之後,秦源便帶著蘇若依、小妖返回了城內小院。

關上門,蘇若依帶著一絲哭腔問秦源,“小秦子,你真打算幫聖學會?那我,那我要不要把你抓起來啊?”

她發現自己好像上了賊船。

一邊是對她恩重如山的清正司,一邊是對她情深義重的夫君。

要她跟著夫君造反,她覺得這有違忠義。

當然,要真有誰讓她把夫君綁起來送朝廷,那她就得問問忠義究竟是個什麽玩意了。

可終究,她都不希望小秦子與朝廷敵對。

小妖咯咯笑道,“小寶滿嘴鬼話,聖學會的人不了解他會信,蘇妹妹你怎生也信?”

“啊?”蘇若依一臉茫然,“那是?”

“聖學會要倒黴了唄,不定又被他騙去什麽呢。”小妖又笑。

秦源黑臉看了眼小妖,“什麽叫騙?我秦源行走江湖向來本著一顆赤誠之心,你去問問認識我的,誰不知道我君子坦****?”

他記得很清楚,但凡知道他騙人的,都已經死了。

蘇若依鬆了口氣,連連點頭道,“嗯嗯,其實騙壞人也沒事,別騙自己人就好了。”

“我再重申一遍,我從來不騙人!”

“是呢是呢,壞人又不是人。”

“……”

秦源算是明白了,自己在蘇若依眼裏的形象,可能沒有自己想的那麽高大上……

可是,蘇若依純淨清澈的眼裏,依然盈盈秋水,泛著歡喜的光。

大概在她眼裏,連會騙人,也是他的優點吧。

……

小妖和蘇若依回屋睡覺了,秦源淡素素地睡了一晚上。

照慣例,頭一天睡得晚,第二天他是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但是一大早,差不多卯時,值守的小兵就來喊他了。

“秦先生,汪州牧派人來,請你去城防衙門一趟。”

秦源翻了個身,含糊地應了一聲,“好,我一會兒就去。”

眾所周知,在清晨時分,“一會兒”的涵義可以非常寬泛,短至十分鍾,長至一上午,反正都是眼一閉再一睜的事兒。

秦源很良心地打算拖半個時辰再去。

可小兵急了。

“秦先生,汪州牧是請你過去商議大事,其他人都到了,就等你呢!”

秦源窩在**歎了口氣。

搞什麽,自己一個編外人員,大老遠跑這趟,沒有工資不說,連個出差補貼都沒有,還大清早加班?

一邊腹誹,一邊隻好掙紮著起了床。

隨便抹了把臉,正要出門,卻驚見蘇若依端來了早餐。

“吃飯啦!我和小妖姐姐都吃過了,這是給你準備的。”

秦源看了眼,發現是一碗粥,看上去做得還挺精致,聞著味道也挺香。

問,“你做的?”

“嗯,快嚐嚐!”

秦源嚐了一口,感覺味道確實不錯。

不過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蘇若依要是做賢妻良母了,那以後蘇秦秦做什麽啊?

這樣以後蘇秦秦的存在感豈不是很低?

算了算了,先不想這個了。

呼嚕呼嚕喝了幾口粥,秦源就急急地出了門。

來到城防衙門,他果然看到議事廳裏,已經坐滿了大佬。

景王、慶王、汪州牧、鍾載成、鍾瑾元、陳載道、程中原、許鳳齡等人都在。

就這套陣容,隨便拉出一個來,在大成都是普通人不敢直視的人物。

可現在,所有人都在等他。

汪鎮甚至在他進來後,離座親迎。

“秦先生,你終於來了。坐,請坐!”

秦源衝眾人拱拱手,略帶歉意地說道,“抱歉,讓諸位久等了。”

在座的,除了陳載道,其他人紛紛衝他和善的一笑。

待秦源落座之後,汪鎮的神色便凝重了起來。

說道,“今早請大活兒過來,便是商議我軍下一步行動的。如今固西城之圍已解,按照之前部署,我們當向南推進。

然而,劍廟剛剛傳來消息,說聖學會或有萬餘弟子秘密潛伏於南原州,或隨時加入隴西軍。”

他的話音一落,在座之人的臉色無不微微一變。

盡管這些人都是頂尖的高手,但是聽到聖學會“萬餘弟子”後,依然表現出了凝重的情緒。

畢竟聖學會弟子的戰鬥力,他們都清楚得很。

如果有一萬多聖學會弟子要加入隴西軍,那麽按照官軍現有的戰力,或許主動出擊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而就在這時,卻聽秦源說道,“諸位,據我所知,聖學會此次來的,不隻是一萬餘,而是有兩三萬!”

這話一出,全場頓時又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