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賦幽幽醒來，當他睜開眼看到尚牙之後，又再度瑟瑟發抖起來。
咕嚕一下起身，然後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蔥地喊著。
“戰神饒命，戰神饒命啊！”
聖學會人對於尚牙的崇拜和敬畏，是刻在骨子裏的，尤其是文三賦這類接觸過聖學會機密的人。
這不難理解，因為他知道尚牙活了五百多年。
如果你知道有人成功的向天再借五百年，你怕不怕？
尚牙淡淡的問道，“三賦，老夫問你，因何要殺秦殿主？此事，是誰指使你的？”
文三賦立即說道，“回戰神，是總舵主！屬下也知道秦殿主為我會立下赫赫戰功，擅殺秦殿主不妥，尤其是勾結外人殺本會弟子更是不妥！可舵主有令，屬下又何敢違抗？”
秦源聞言，頓時眉頭一皺。
難道真的是關陽炎要殺自己？
特麽的，那小子真就這麽想不開，非要讓自己送他一程？
原本不管關陽炎是真是假，他都不會殺他，畢竟那是聖學會的總舵主，他這個秦殿主，還不夠決定他的生死。
但是關陽炎要是這麽操作，他可就不給麵子了。
實話實說，整個聖學會之內，除了尚牙，還真沒有誰能讓他放在眼裏的。
尚牙沉吟了下，又問文三賦，“關陽炎因何要殺他？”
“總舵主說，他已得到確切的證據，證明秦殿主是朝廷的奸細。故而，就命屬下想辦法除掉他。
屬下考慮到秦殿主修為高強，便自作主張，悄悄與百裏暮雲合謀，想將他騙至此地格殺……”
尚牙轉頭，看了秦源一眼。
秦源聳聳肩，淡淡一笑，表示你信他嗎？
我是你墨大哥說的天選之人，能有什麽壞心思？
再說，他為朝廷效力的事，本來就是以做眼線為名公開化的，至於幫朝廷打仗殺妖，那也是行人族大義，誰能挑出半點錯？
反過來，如果秦源幫著聖學會辦事，清正司知道了一般也不會說什麽。
什麽是二五仔的最高境界呢？
就是所有勢力都堅定地認為你是自己人，哪怕你在幫對手，都會覺得你在逢場作戲，為了更好的“臥底”……
比如，誰要是去跟景王講，秦源是聖學會的人，是墨島的人，還是慶王的人，景王不當場把他剁了，都覺得自己虧心！
所以秦源一點都不擔心，更何況那關陽炎，大有可能是假的，到時候尚牙會信誰，不言自明。
尚牙眼神平靜，而秦源比他更平靜，這是老手才會有的淡然。
沉吟了一下，尚牙又轉頭，淡淡地問文三賦，“那麽，餘言行又是怎麽回事？你們為何打傷他？”
“餘先生原本與我一起來接頭秦殿主的，得知我要殺秦殿主之後，他極力反對。總舵主先前有交代，說餘先生與秦殿主過從甚密，如不奉命，就殺了他。於是，我就趁他不備將他打傷……”
這時，躺在地上一身鮮血的餘言行，忽然就坐了起來。
“文三賦，你胡言亂語！總舵主何時要殺秦殿主了？他若是要你殺秦殿主，又何須讓你帶朱雀殿名冊和密令過來？”
這突然間的“覺醒”讓秦源嚇了一跳，連忙走過去說道，“先生，你醒了？”
卻見餘言行看了秦源一眼，突然口吐白沫，又倒了下去。
雙腿一蹬，躺平了。
“這……算詐屍？”
秦源嚇了一跳，趕緊摸了摸他的脈搏，發現竟然跳動全無！
“先生！先生！”
小妖見狀立即上來，以手蓋住他的額頭，試著輸入一絲仙息進去。
片刻後，說道，“還有些生機，誰有固本正氣的藥物，或可一試！”
秦源趕緊掏出納石，飛快地翻找起來。
可是找來找去也沒有，這才想起以前得到的那些起死回生的藥，全都用出去了。
尚牙眉頭也微微一皺，他出來的急，分身之上自然沒帶什麽藥物，也比不上真身的功力雄厚，竟也幫不上忙。
“不用麻煩了！”
卻聽蘇若依淡淡一語，徑直走到餘言行身邊，再一次用劍劃開了自己的掌心，成股的鮮血便流了出來。
捏開餘言行的嘴，給他灌了下去。
行走的大藥房……
小妖見狀，便用出不外傳的妖王醫術，在餘言行額頭形成一團氣雲，將純正的仙氣緩緩輸入其口鼻，以治療其內傷。
忙活了大約半刻多鍾。
餘言行忽然吐出一口濁氣，手指微微動了幾下。
秦源鬆了口氣，看樣子真是有希望救活。
說起來，蘇若依的血和小妖的技術搭配在一起簡直堪稱神奇，以後要是不在皇宮幹了，去外麵開個醫館倒是不錯……
就是這廢血回收再利用的項目，還是得跟蘇若依商量商量，總不能每次都割手吧？
此時的尚牙，見此場景也是微露出一絲訝異，甚至有些不解。
“秦殿主，你這兩位紅顏，似乎身上都有異於常人的能力？”
“啊，她們……確實各有神通。”
秦源不敢往細了說。
要是往細了說，那她們何止異於常人，根本就是異於人啊！
不過連尚牙都看不出來她們異在哪，說明兩人如今的修為已屬登峰造極，一個能完全掩蓋自己的妖氣，而另一個則能掩蓋自己的鳳凰體質。
尚牙微微頷首，若有所思道，“嗬嗬，昔日柴莽身邊多異人，想不到秦殿主亦如此。”
這就是天選之人麽？
原本他對墨無涯當年的說法持有懷疑，但現在越看越覺得，此子確實不一般。
“小子，你過來。”
趁小妖、蘇若依還在救治餘言行，墨無涯對秦源說道。
秦源走過去，問，“夫子，何事？”
“想不想殺百裏暮雲？”尚牙笑著問道。
“從我個人來講，殺不殺他無所謂。但是站在天下蒼生的角度，我非殺他不可！”秦源一身正氣地說道。
“豎子，老夫麵前還來這套……罷了，就當你真這般深明大義吧。”
尚牙無奈地搖了搖頭，又道，“聽好了，老夫真身藏在三聖山北麵的一座山峰下，那山峰最上頭有一棵歪脖子樹，你別找錯了。明日子夜，你且去那，切勿誤了時辰！”
秦源頓時眼前一亮，心想這老頭難不成是要秘傳自己點什麽，來對付百裏暮雲？
好家夥，之前還說要打完隴西之戰再去找他，現在怎麽突然提前了？
看著蘇若依和小妖，他不由心想，“難不成，老婆優秀，男人就會被高看一眼？”
啊，果然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兩個……三四五個優秀的女人。
安耐住心中狂喜，他鎮定地說道，“好，夫子有命，莫敢不從！”
尚牙忍不住敲了下他的頭。
“老夫跟前，就莫要耍這套了。真君子無需流於表麵，心中有正氣，自可屹立天地間，當年柴莽嬉笑怒罵……雖是我百家之敵，卻不失為一代人傑。”
頓了頓，他又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上一次是劍修，這一次希望是我百家。卻不知，百家教化的世界，是否真比劍修更好。”
這話，讓秦源也微微一怔。
確實，百家之下的世界，真的會比劍修更好麽？
但從這話看來，尚牙依舊是致力於顛覆劍修王朝的……也不知道，他與劍奴打起來，到底誰更厲害？
秦源拋開了那些有的沒的，又對尚牙說道，“夫子，餘先生快緩過來了，這一切究竟怎麽回事，問問他便知。”
卻聽尚牙淡淡一笑，“不必了。你既然是朱雀殿殿主，當自行判斷。另外，若聖學會有變，你也當自行處理。朱雀殿是我會利器，就看你會不會用了。”
說完，卻見他身影微微一晃，便驟然消失於黑夜之中。
秦源心想，老頭兒這是什麽意思呢？是給自己獨斷專行的權力了麽？
那回頭殺了關陽炎，他會不會有意見？
餘言行對自己竟還能起死回生，也倍感驚訝，明白過來之後，連忙對蘇若依和小妖說道，“多謝兩位姑娘出手相救！”
小妖收了氣息，指了指秦源，說道，“謝他吧。他叫你先生，我們才救你的。”
餘言行再看秦源，心中百感交集，暗道那日他堅持稱自己一聲“餘先生”，本以為是場麵之語，卻不行當真是拿自己當“先生”的。
若不然，他如何會特意跑來救自己？
他現在還起不來，於是坐在地上朝秦源拱了拱手，道，“小秦子，多謝了！”
秦源連忙按住他的手，說道，“先生，你我之間，何需說這些？”
頓了頓，又道，“對了，之前是先生與我傳音，讓我勿來這裏的麽？”
餘言行一愣，“沒有啊！我一來就被文三賦那叛徒偷襲，隨後便昏迷不醒，怎會與你傳音？”
秦源心道，不是餘言行，那可能就是尚牙了，老甲那種傳音陣他可能也會，可惜剛剛忘了問了。
於是不再糾結，又問道，“餘先生，究竟是總舵主要殺我，還是文三賦要殺我？”
餘言行道，“總舵主如要殺你，為何還讓文三賦帶殿主大印和名冊來，難道不怕出意外麽？需知朱雀殿弟子大都互不相識，有印和名冊就能實際執掌朱雀殿了！”
秦源覺得有理，便看向文三賦。
文三賦慌忙道，“總舵主確實讓我帶印和名冊過來了，卻是因為陳長老和餘壇主都想讓你做殿主，總舵主便隻好拿出來，以掩人耳目！暗地裏，他確實叫我殺了你，也殺了餘壇主的！
到這後，我才聽說你殺了赤炎，又覺得打不過你，這才聯絡了百裏暮雲，我說的句句屬實啊！”
餘言行仍是不信，“你胡說！總舵主是光明磊落之人，豈會做這種事？”
秦源聽到這裏，卻是更信文三賦幾分，畢竟他認定，總舵主就是個冒牌貨，光明磊落什麽的，跟他都不沾邊。
但也沒有說破，隻是追問文三賦，“那你是如何聯係上百裏暮雲的？”
文三賦還未開口，餘言行便替他答道，“他確實有百裏暮雲的傳音石。會裏與隴西早有聯係，總舵主和陳長老已經決定，幫助隴西進攻官軍！”
秦源聞言大驚。
“餘先生，你再說具體一點，是聖學會準備來隴西參戰？不是在京畿起事？”
“京畿是假消息，我們故意散播的。”
餘言行說道，“事實上我們早已秘密調集人馬，在南原州集結了！隻是現在分散隱藏中，所以沒人知道。”
秦源怔怔地看著餘言行，“餘先生，你可知隴西勾結妖族？如果聖學會幫他們，豈不是主要為虐？”
餘言行笑道，“小秦子，你多慮了！隴西沒有勾結妖族，反而是擺了它們一道！就在昨天，百裏暮雲、魏無名還聯合我會高手，一起殺了妖將！我也參加了，親眼所見！”
小妖聞言，忍不住咯咯大笑起來，“那等障眼法你們也信？妖將破品入超然，是那麽好殺的？”
餘言行道，“兩個一品大宗師，外加我會千人大陣，殺了它很意外麽？”
秦源有點哭笑不得，又有點納悶，照道理說餘言行、陳笙這幫人都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怎麽會輕易相信這種事？
“餘先生，咱們從最簡單的邏輯入手。”秦源認真地說道，“今天百裏暮雲他們還和赤炎大妖並肩作戰呢，你說昨天他們殺了妖將，這可能嗎？”
“妖將是秘密殺的，殺了以後，為了更好地削弱官軍，隴西提出在可控的條件下，利用妖族打這一仗，如此即可削弱妖族，又可削弱朝廷。雖然我們反對，但他們這般做了，也無可奈何。”
“我覺得沒那麽簡單！”秦源搖頭道，“雖然今天妖將確實沒來。”
頓了頓，又說道，“那你說說，既然隴西要殺妖將，為什麽又要放它出來？”
餘言行苦笑了一聲，問，“小秦子，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聖山是皇帝掘的，你到現在還不知道麽？”
“啊？”秦源猛地瞪大了雙眼，嘴一張，卻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特麽也太扯了吧？
皇帝好好的日子不過，去掘聖山做什麽？
圖什麽？圖刺激嗎？你特麽後宮那麽刺激不去玩，玩這種刺激去？
蘇若依頓時怒道，“姓餘的，我好心救你，你怎生妖言惑眾？朝廷為何要掘聖山？朝廷要讓江山永固、乾坤清朗還來不及呢，掘聖學放妖作甚？”
餘言行也不生氣，衝蘇若依拱拱手道，“蘇姑娘，我知道你是清正司的，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聖山確實是朝廷掘的，我們有充足的證據。如不信……可去問戰神大人！他說的，你們總該信了吧？”
這下，秦源、蘇若依、小妖三人都怔住了。
尚牙這等人物，大抵是不屑於說謊的。
而且，他就在聖山三年，到底是誰掘的聖山，他是最有發言權的。
如果連他都說是皇帝掘的聖山……
秦源突然間覺得，這世界自己有點看不懂了。
他有點不想等明晚了，現在就想去聖山，找尚牙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