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言行殺了周玨成之後,順便搜了下他的身,很快搜出一個納石。

以他儒家大宗師的身份,自是不屑於做殺人搶劫的事的,正如他剛剛不屑於在輸氣時背後偷襲,並且還給周玨成先出招的機會一樣。

儒家,向來光明正大,浩然正氣。

他之所以取這顆納石,隻是想轉送給秦源,畢竟這小子現在缺資源,而周玨成的納石裏應該不缺好東西。

送人,那就不算搶了。

秦源接了,那也算是凶手對受害者的補償,同樣合情合理。

對了,上次他要的妖隼的爪子也已經弄到,回頭可一起送給他。

會裏已經正式決定,灌頂之時就拿乾西宮做掩護,可以說到時候乾西宮是非常關鍵的一環。

而作為乾西宮主人的秦源,接下去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所以,多給他些東西也是應該的,畢竟無論從功勞還是未來的潛力來說,他都值得被如此對待。

是個好苗子啊……可惜不是儒家的,要不然自己一定收他為徒,假以時日他必然可名揚天下。

餘言行站在春秋筆上,一邊歎息一邊消失在夜幕之中。

……

鍾府。

經過半個多時辰的緊急施救,以及搭上鍾府珍藏的一顆“乾清續命丹”之後,獨眼強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

鍾載成舒了口氣,說道,“賢……秦公子可放心了,他應該很快便能蘇醒。”

本來還想喊“賢婿”的,但終究是咽了回去。

之前他喊秦源“賢婿”,那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現在一想,他覺得人家還未下聘呢,就這麽喊了顯得過於心切。

畢竟堂堂鍾府,還是要講個排麵的,要想讓他改口,三媒六聘的過程是少不了的,要不然他出門怎麽跟昔日同僚好友打招呼?

不光要三媒六聘,而且聘禮也不能少。不說跟公主比,起碼也要與宰相府的閨女出嫁不相上下……或者略壓一頭,也是喜聞樂見的。

不過,秦公子家境貧寒,所以到時候聘禮這塊鍾府可酌情給予些支持,比如給他黃金十萬兩,他自己再湊幾兩,也差不多了。

當然,這種事私底下商議好便是,可不能讓外人知道。

秦源見獨眼強救回來了,自是欣喜,急忙謝道,“多謝伯父搭救。”

鍾載成風淡雲清地一笑,然後說道,“秦公子見外了。無非是耗了老夫些正氣,以及府上一顆萬金難買的丹藥罷了,此丹藥是老夫十年前遠征漠北時於匈蠻王帳中偶得,總共不過三顆而已。他既是你的知交好友,那便都不算什麽。”

秦源一聽就知道老爺子又開始日常“講排麵”了,本想說用了如此珍貴之藥心有不安之類的話,但是一想起那天的教訓,就立即終止了這個可怕的想法。

這麽一說,以他的腦回路,會不會聽成自己是在說鍾家的實力不夠雄厚,會為區區一顆丹藥心疼?

不行,要換個方式拍馬屁。

於是想了想,他一臉正色道,“早聞伯父曾以三千鐵騎**平漠北、斬殺匈蠻王,小子心中仰慕如同滔滔江水延綿不絕。不想有朝一日竟能與伯父同堂而坐,又蒙伯父親手搭救,實在是三生有幸,不勝感慨。”

鍾載成聞言,果然老臉一開,哈哈大笑起來。

“秦公子言重了。哈哈,想老夫縱橫一生,也未遇秦公子這般少年人才,如今你與儀兒能同修共好,老夫亦不剩欣慰。”

我賢婿,果然是知恩知情的好兒郎,更難得的是說話又好聽,又中肯。

鍾載成心情愉悅地出門了。

秦源守在獨眼強身旁,等待他蘇醒。

話說,這次行動他還是有些可惜,如果不是要救獨眼強,他或許還能多偷聽一會兒,沒準就能聽到更多消息。

秦源現在已經確定青雲閣跟朝廷中的某些勢力有勾結,否則他們絕對拿不到身份文牒。但那個勢力是不是譽王,還沒有證據。

如果能搞到譽王勾結青雲閣的證據,那就一定能把這“塚中枯骨”送進棺材。

對於秦源來說,隻要譽王倒台,景王和慶王任何一個上台,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到那時,他才算真正活泛起來了。

秦源忽然想起,那魏鷹似乎提到,周玨成曾親自把東西送到了城西的鐵匠鋪?

這說明,那個鐵匠鋪也是他們的秘密據點之一。

城西有幾個鐵匠鋪?

想到這裏,秦源就立即派阿三出去,讓它先去城西轉轉,看看有沒有可疑的鐵匠鋪。

如果有,就伺機偷聽。

反正如果真有勾連之事,肯定會有線索。

……

獨眼強終於醒了。

一片茫然地看著頂上黃色的幔帳和精致的床柱,他恍惚了很久,這才回過神來。

忽地喊了聲,“小秦子!”

秦源轉頭,見他已然醒來,輕笑道,“喊我何事?”

獨眼強轉頭,看到秦源安然無恙地坐在自己身邊,又驚又喜。

“你、你竟沒死?”

“你大爺,有你這麽說話的嗎?”

“嘿嘿……咳咳咳。”獨眼強咧開龜裂發白的嘴唇,皺著眉笑了笑,笑得很難看。

咳嗽了幾聲,終於清了嘴裏的淤血,他又說道,“小秦子,我為何總感覺,你就像妖精一般?每次遇到你,我都能死裏逃生。”

秦源隨手拿起桌上的香梨,咬了口,問道,“怎麽,你還想除了我?”

“嗬嗬,你是妖我也不除你,也不許別人除你。”

“真特麽肉麻。”

“何為肉麻?你說話怎生總這般奇怪。”獨眼強又虛弱地一笑,然後問道,“可是,你是如何找到我,又如何將我從那裏救出的?我記得,那裏可有、可有一個大宗師,還有一個四品宗師的。”

“這說來可就話長了,反正他娘的差點沒跟你一起走。”秦源輕笑一聲,問道,“對了,你怎麽會被他們抓去的?”

獨眼強歎了口氣,說道,“你不是說青雲閣要刺殺百家書院院首嗎,那我們清正司當然得調查了,涉及劍修和百家之事我們都得管。”

說到這裏,他又壓低聲音,說道,“跟你說,這件事的幕後不簡單,劍廟那邊有令,必須要深挖!所以,司正大人希望到時候能抓一兩個刺客來問問。這麽一來,咱們就必須先弄清楚他們有多少人來,來的是誰、多高的修為,才好提前布置!”

秦源微微一笑,心想這些東西……我好像又能給你們啊?

七份刺客的身份文牒,隻要給他們兩個,他們就能立即鎖定。

可是話說回來,他丫的上次自己幫把整個甲字科活著帶回來,然後又打聽到了青雲閣要刺殺院首這麽勁爆的消息,清正司好像也沒有表示表示?

不是說有功必賞的麽?

這麽一想,他就決定先不說了,等清正司想起自己來了,再告訴他們。

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秦源又道,“那你是去打聽消息,不慎暴露被抓了?”

“可以這麽說吧,”獨眼強苦笑了聲,“那處院子我觀察很久了,一直懷疑有問題。今天放工以後,我本想去轉轉,卻不想被那大宗師發現了,哎……”

頓了頓,他又認真地問道,“你到底是如何救出我的?難不成你真會妖術?”

秦源不耐煩道,“當然有人幫忙了。”

“有麽?我記得當時你背著我,孤身一人手執長劍,並無他人。我似乎隱約又聽見你說,要與我並肩作戰……”

獨眼強看著頂上的幔帳,自顧自地說著,“你對我不離不棄、生死相依,我此生不忘。”

秦源用日了狗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渾身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嫌棄地說道,“你是不是誤會了,我雖然是太監,但絕對不允許別人對我有那方麵的想法,我有原則的。”

獨眼強莫名其妙地看了秦源一眼,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畢竟這世界真有人好這口的。

“你這廝……老子也有老婆的!”

四目相對,然後兩人就都庫庫庫地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鍾載成又走了進來。

秦源趁機說道,“這位才是你的救命恩人,原禦前一等貼身侍衛、三千精騎連克漠北十三鎮的威遠大將軍、一身正氣鎮關中,十年妖匪無影蹤的前新原州牧鍾載成鍾大人!”

這馬屁拍的,起碼有八百匹的馬力。

順便還囫圇地解釋下了自己為何能救出獨眼強,免得這貨還真以為自己是妖。

獨眼強一聽,登時瞪大了唯一的眼珠子,震驚之情無以複加。

雖然鍾載成已致仕多年,但他的大名,他的傳奇故事,身為公門之人誰人誰人不曉?

這可是能和司正大人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愣了一下之後,獨眼強就掙紮著想下床,給鍾載成行個大禮。

卻見鍾載成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又淡淡一笑,“罷了。不必謝我,要謝就謝秦公子吧,我是看在他的麵上,才救你的。”

獨眼強震驚地看向秦源,心裏如擂鼓般咚咚作響,怎麽也無法相信。

他、他竟然認識鍾州牧?

而且與鍾州牧的關係竟然如此之親,能讓鍾州牧賣他麵子?

不對啊,小秦子不是一直在宮裏嗎,怎麽可能認識這般大人物?

鍾載成顯然沒怎麽把獨眼強當回事,馬上又看向秦源,笑嗬嗬地說道,“方才是不是受驚了?走走走,給你略備了些薄酒,喝些壓壓驚。對了,儀兒也回來了,我讓她換身便服,也一起去膳廳,陪你喝兩杯。”

獨眼強看到這裏已經完全失語了,就像一隻呆頭鵝一樣,傻傻地看著秦源。

甲字科的弟兄們,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麽?

堂堂一代傳奇鍾載成,略帶討好地在邀請一個小太監去喝酒。

更過分的是,他還打算讓他親閨女作陪。

嗯,不用懷疑,他親閨女就是內廷衛指揮使……一個傳說中乖張暴戾的女人……

這、這他娘真的是一個內廷廝役太監能幹出來的事兒?

獨眼強承認,這一刻他羨慕、嫉妒……不過恨不起來,畢竟那是與自己生死相依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