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黎寶從來沒有那麽後悔過,這一次虞城之行,她沒有答應他的求婚。

跟祁朔風甜蜜了一陣子,他的假期還沒結束,接到上頭指派的新任務,他又走了。

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離開的時間都要長。

長的,黎寶最後兩年本科學業結束,到碩士都快讀完,他還是沒有回來。

她以為,隻是這次任務艱巨,需要多花點時間。

種草藥,觀察藥草每個階段的藥性,草本一年生,草本兩年生,木本三年……人參五年……

炮製藥材,一道道複雜的工序交替。

同一種病症,不同藥方診治的效果觀察……

所有關於中醫的知識都是那麽的奇妙,那麽耐人尋味,又那麽的耗費心神。

時間在這種陪伴下渡過,黎寶以為自己的心性已經磨煉的很有耐心,很沉穩,可是隻要一想到祁朔風,就忍不住心浮氣躁。

他離開已經有四年了,音信全無。

日曆換了一本又一本,她每天都會看看他的微信,每天在五點醒來,以為他會跟上一次一樣,突然枕在她的身側,看著她醒來。

可是,每一天的睜眼都是失望的。

黎笑眉放心不下女兒,又從納城飛來陪著她。

“黎寶……”

黎寶:“媽,他那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放心吧,會回來的。”

黎笑眉本來想勸她,要不就算了,可一開口就被打斷,到了嘴邊的話就全部咽回去了。

隻能不放心的陪著她,可陪了一陣子,發現她跟平時沒有什麽不同。每天跟著教授做項目,還在中醫館做起了醫生,吃飯都用跑的,每天忙得腳不著地。

沒見她哭,偷偷的也沒有過。一日三餐,早睡早起,比她這個中老年人過得都規律。

要麽是真的心大,要麽就是忍耐極好,要麽就是眼淚往肚子裏流了。

黎寶表現的太正常,以至於黎笑眉這個親媽都辨認不出什麽,最後提議說回南城去看看。

“橫山那邊種的石斛已經很有規模,靈芝園也不錯,就是人參有點難度。研究室的總說不及北邊的,你學了那麽多年,過去指導指導。”

黎寶在書架上翻翻,找出來一本黃皮子書遞過去:“我跟你說過,橫山的環境不適合種植人參,如果你一定要,可以換黨參。”

土質不對,哪怕從北方運來同樣的泥土,但氣候問題怎麽解決?

種藥不是種菜,弄一個大棚調溫就可以,藥物要出藥性。同樣是艾草,豫地的艾草跟蘄地的艾草,光是酮類物質含量就不一樣,更不要說其他的。

黎笑眉一愣,隻好接過她的醫書,隨手翻了翻。

其實她也知道橫山的地種不好人參,已經試驗過,隋玉大師看過之後就說不行。她這麽說,還是想給她換個環境,換換心情?

黎寶已經再次進入醫書中去,黎笑眉拿她沒辦法,隻要暫時留下來照顧她的一日三餐。盯住她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起碼這樣,她的身體是健康的。

黎寶在黎笑眉關上書房門時,捏著紙頁的手緊了緊,抬眸看著桌角的合影。

想他。

她不想離開陽城,怕他回來時她不在家,他就不能第一時間找到她。

黎笑眉在陽城住了一段時間,接下來是戴觀宴,之後是黎塵,幾個人輪流陪她。

都說是來陽城度假,順便看看她。

黎塵上了大學之後也交往了女朋友,帶來陽城一起吃飯。結果黎寶帶著人家小女友吃吃喝喝逛了兩天,把黎塵丟在了一邊,搞得黎塵像個電燈泡似的。

看她正常的不能再正常,黎塵覺得這個姐姐可能沒有想象中那麽愛祁朔風,可能就是找個人做借口不想被催婚而已,也可能,隻是時間太長,祁朔風在她的人生裏隻是成了一個符號。她隻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無所謂走不走得出來。

黎塵認為父母大驚小怪,其實她好得很,就帶著女朋友回南城去了。

黎寶將他們送到機場,手臂一揮,瀟灑利落的轉身。

隻是當一個人站在寬闊的平台,看著穿梭不息的車輛,她就變得茫然。

這裏的哪一輛車,都沒載來她的心上人。

手機響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

黎寶隨手劃拉了一下,當騷擾電話掛斷了。

過了幾秒,那電話又打過來。

黎寶坐上車,看了眼一直響著的手機,接起電話:“喂,你好。”

“你好,請問是戴紫英,戴小姐嗎?”聲音低沉,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黎寶忽的心口疼了一下,她握緊了方向盤,沉了口氣後回答:“對,是我。你是……?”

“戴小姐,你現在有空嗎?”

……

一個小時之後,黎寶到達對方指定的小公園。

這時候公園裏跳廣場舞的大媽拎著音響回家做飯去了,廣場上空****的,也有幾個留下來帶小孩玩沙子的。

黎寶微微眯起眼,瞧著那穿紙尿褲的小孩笨拙的往小水桶裏鏟沙子。

“戴小姐,你好。”

黎寶聽到聲音,轉頭看過去。..coM

對方穿著黑色短袖T恤,黑色牛仔褲,很幹練的穿衣,但這一身黑色讓她心頭突突。

“我是祁朔風的朋友。”

“哦,你好。”黎寶朝他點了點頭,含著笑,“從外地來的,聽祁朔風的介紹,讓我好好招待你?”

對方嚴肅,黎寶的笑就漸漸僵硬起來。她索性斂了笑,沉默的看著對方。

男人吐了口氣,緊擰著眉毛:“……他說,不要等他了。”

“嗬,你在說什麽呢。你知道我們就要結婚了嗎?”

“戴小姐。”

黎寶的手指攥緊了,再說一次:“他這次回來,我們就要結婚的。結婚申請都已經通過了。”

“戴小姐,祁朔風在三年前就失去了蹤跡,我們找了他三年。他最後一次見我時,說……說如果他回不來,就等他三年,確定沒有消息,就讓我轉告你,不要再等了。”

黎寶張了張嘴唇,耳朵裏嗡嗡的。

每一個字都能聽懂,但連貫起來怎麽就這麽難以理解?

“嗬,三年……失蹤人口判定還得七年的時效期呢,你們是判定他死了,還是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