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糾結的卻不是小塵,而是戴觀宴。

小塵願意在一覽春江住,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如果小塵留在這邊,那麽黎笑眉與武琰豈不是二人世界?

感覺,他就成了帶孩子的那個。

男人抿著薄唇,先帶小塵去他的房間。

自從他知道小塵的存在之後,就收拾了一間兒童房出來,重新裝修過,裏麵的所有物品都是男孩用標準。

其實,早在黎笑眉懷著黎寶的時候,那時因為不知道胎兒性別,當時就準備了兩間嬰兒房。戴觀宴將剩下的那一間房重新裝修,可見他的重視。隻是他這個人做事不喜歡放在嘴上。

小塵望著嶄新的房間,從男孩風格的床,到十二生肖手辦,每一件都踩在他的心巴上。

不過小塵的成長環境雖然不是錦衣玉食,華貴非常,但黎笑眉對他的教育非常到位。男孩看到貴重物品也就當那樣,倒是對那十二生肖手辦很是鍾情。

孩子摸了摸龍角。

戴觀宴摸了下他的小腦袋:“喜歡嗎?”

小塵點點頭,然後放下來。

戴觀宴看了眼那玩具:“又不喜歡了?”

小塵道:“我今天很開心。但是我該回家了。”

戴觀宴:“……”心情又扭曲了一下,簡直是麻花兩極扭轉。

感覺被孩子嫌棄了,留不住。

“為什麽?”

小塵輕輕的皺起小眉毛:“媽媽會想我的。”

每年春節,他都跟媽媽在一起,晚上放煙花,然後看前幾年的春晚,再期待今年大年夜的春晚。

小孩子還沒學會欣賞小品跟京劇,就已經對《難忘春宵》記憶深刻,還會跟著哼唱。

戴觀宴想了想:“那好,我送你回去。”

開車,卻是將孩子送到了梧桐飯店。

黎笑眉來到南城之後,其實是住在武琰的那棟老房子裏的。但讓他將孩子送到那裏,還不如殺了他。

黎笑眉出來接孩子,看到戴觀宴,跟他輕輕的點頭示意,牽著小塵的手轉身。

“黎笑眉。”戴觀宴忽而叫住她。

黎笑眉回頭,戴觀宴搭著車門,漫不經心的開口:“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黎笑眉笑了下:“也祝你新年快樂。”

遠處,附近農家燃放煙花,火樹銀花衝得老高,在天際爆裂開來,將天空照亮。

在此時彼伏的爆裂聲裏,戴觀宴看到黎笑眉笑容恬靜,星火落在她的眸子裏,看不到往日壓抑的陰鬱。

黎笑眉看完煙花之後,低頭,看到戴觀宴還在看她。她微怔了下,提醒道:“你也早些回去吧,挺遠的。”

戴觀宴“嗯”了一聲,鑽入車內,透過後視鏡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

一個回頭都沒有。

“哎……”盡管早已經習慣黎笑眉對他的漠視,知道自己不能怪她,可一個人一年年獨守過年的滋味,還是讓他心生怨懟。

男人握著方向盤,很久都沒動靜。

一個人坐在車裏,看完了那一場煙花。

在聲聲煙花爆竹裏,將他與黎笑眉婚內那幾年的每一年春節,都回想了一遍。

第一年,他回浣城過節,但是沒有帶上她。

第二年,第三年,他其實不必回去,但還是找理由不願留在那個家裏。

第四年,開始對她的執著好奇,他留在南城,臨到大年夜那一天才回浣城。

……

之後的幾年,斷斷續續,分分合合,吵吵鬧鬧,即便在一起,如今回味起來,也品不出什麽美好滋味,卻反而牽腸掛肚了。

當初的肆意妄為,滿不在乎,誰能想到今天反而成了他的執念?

“上天給你的東西,其實早就寫好了價碼。”而今,隻是他嚐了一遍苦果。

……

春節沒滋味的過完,吉米再來找戴觀宴,問他有沒有空。

戴觀宴既然答應了他,便與他一同去酒店完成喬子珺的宴客。

這一天,喬子珺很高興,打扮了一番,讓大廚做了精致的一桌菜。

這桌餐看似簡單的六個菜,但大廚卻足足準備了七天。光是那道正宗的佛跳牆就夠考驗人的了,蟹釀橙,花膠燉雞,哪道不是費時間的。

戴觀宴看著卻是微微蹙眉,喬子珺一看他皺眉毛,笑著道:“我聽你的,已經忌口了。這些帶海鮮的,都是給你跟吉米準備的。”

“吉米常年在國外,雖然家裏我也請了中餐廚師,但畢竟不及國內那麽講究。我想讓他知道真正的國粹,就從美食開始。”

喬子珺吃得清淡,隻吃素菜。

戴觀宴看她一眼:“倒也不必吃得這麽素。”

吃得差不多了,喬子珺讓吉米去玩,然後看向戴觀宴。

她倒了杯清茶,保姆將餐後點心送上來。

喬子珺捧著茶杯暖手,輕輕的歎了口氣。“看到你這樣子,我更加體會到了當年我給你還有黎笑眉,造成了多大的傷痕。”

“在F國時,我揉著我的這雙廢腿,我還能置身事外,覺得黎笑眉墜下纜車與我無關,隻是她命不好……說實話,你放下我回國再也沒有回來,而我被告知,我再也好不了的時候,那時候我想,我有什麽虧欠你們的呢?”

“之後我發現,我是在逃避。我隻能偷偷的關注你,而不敢來看看你,更不敢勸你不要再找了。那時候,我便徹底放棄了治療。就當是我能做出的補償。我告訴自己,我可以心安了。”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你終於找到了她。我在看到新聞之後,就覺得,我可以來找你了。可是,她竟然什麽都不記得了……”

喬子珺看向戴觀宴,眸光歉疚又充滿了憐憫:“我前幾天去了一次永安寺,許願說,希望你們能重歸於好。那時候我許願,隻要她能想起你,我願意吃一輩子素。”

戴觀宴從頭至尾都安靜聽著,茶杯在指尖緩緩轉著,他望著平靜的茶湯色,淡聲道:“你不用這麽做。我跟她的事情,佛也幫不了。”

如果佛祖願意幫他嚐願,早該靈驗了。

這些年,他走了多少地方,也沒少許願,可是這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