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塵瞅了瞅她，糾正：“媽媽，是‘我把日子都過糊塗了’。”
“啊？”黎笑眉眨了下眼睛，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哎，隨便是什麽吧。
她三兩口吃完東西，收拾桌子，洗碗。本來要去施工現場看看，那是她之前最熱愛做的事，可現在反而畏縮了。
除了這套租來的房子，她哪裏都不想去。上個月還特別討厭的租房，現在反而是她最不想離開的地方。
家門都不想邁出去一步。
誰能想到，之前左鄰右舍的閑言碎語，居然是真的呢？
洗衣服，洗窗簾，拖地，擦拭家具，她把衣櫃裏的衣服都全部重新歸納了一遍。
做零碎活轉移注意力。
……
小塵抓著手裏的小恐龍，搖頭。
黎笑眉攤開著手：“拿來。”
小塵搖頭，緊緊的抱著恐龍，黎笑眉深吸口氣：“乖，就你這個恐龍沒有洗了。咱們去給它洗個澡，太陽曬曬，沒有蟎蟲。”
小塵囁嚅道：“這個恐龍，上個星期洗過了……”
眼睛看向他的專屬玩具收納箱，裏麵所有玩具，都洗過了……
黎笑眉沒再跟他商量，一把將玩具抓過去，拿到水龍頭下衝洗。
小塵站在門邊：“媽媽，我想給爸爸打電話。”
黎笑眉頭也沒回：“那你就打唄。”話一說出口，她又反悔，“別打了，你爸爸很忙，別打擾他。”
小塵委屈的看她一眼，嘟著小嘴去看書。
中午，黎笑眉沒有心思做飯，隨便煮了麵。小塵麵吃了一半就不吃了，躲房間裏。
黎笑眉一開始沒注意，下午發現孩子沒出來，以為他睡午覺。她自己也渾渾噩噩的，就沒太上心。直到準備晚飯時，終於不得不出門。
要買菜，不然就沒菜吃。
“小塵，跟媽媽去菜市場買菜。”她在門口換鞋。
往常，小塵都會跟過來，但這次，一點聲音都沒有。
黎笑眉這才感覺不對勁，去孩子房間一看，小家夥趴在桌上，拿著筆。
黎笑眉走過去：“畫什麽呢？”
小家夥著急忙慌的整個身體撲在紙上，不讓她看。
黎笑眉：“媽媽要出門去買菜，你也要一起出去。”
小塵抿著小嘴，不開口。不說不去，也沒說要去。
黎笑眉便伸手要抱他，小家夥抓著桌子邊沿，跟她強起來了。
“黎塵——”黎笑眉連名帶姓的叫他，聲音壓得低低的。這是她生氣的表示。
小塵扁著小嘴，還是不肯動。
黎笑眉從他露出的紙下，看到了畫的一角。
是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小姑娘旁邊還有什麽東西，被他的身體擋住了。
黎笑眉不再去拽他，反手抽出那張畫。
小塵想要抓回來時，已經來不及。
一幅畫分為兩半。一半是三個人，男人女人小男孩，另一半，是男人跟一個小女孩。
中間隔開了一段空白，像是一條無形的河，大家站在彼端。
盡管畫得很抽象，黎笑眉還是看懂了。
她驚愕的望著小塵。
小塵低垂著腦袋，不說話。
孩子是最敏感的。那天，那個叫童葉欣的女人咋咋呼呼一頓亂說的話，孩子卻都聽進去了。
他隻是沒有說，不代表他沒有放在心上。
黎笑眉甚至懷疑，昨晚他在醫院聽到了她跟戴觀宴說的話。
他隻是裝著不懂。
他是害怕的，跟她一樣，不對……是比她還焦慮恐懼，他想給武琰打電話求助，卻被她攔住了。
他不會表達情緒，也不敢跟她說，就畫在了紙上。
此刻的黎笑眉，心裏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割她。
是她錯了。
她以為，隻要她覺得什麽都沒變，隻要她維持現狀，世界就還是原來的世界。
她錯了，變了就是變了。
小塵懂事，害怕她生病才不敢問不敢說，可他才五歲啊，要他怎麽樣呢？
“小塵……”黎笑眉抱著孩子道歉。
此時，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了，什麽叫大人的事，牽連的是最無辜的小孩。
她咬著唇瓣，正要說些什麽，手機響了。
黎笑眉穩了穩情緒，先去接電話。
戴觀宴打來問她，要不要給黎寶送晚餐，如果她不來的話，他就找酒店訂餐。黎笑眉問道：“黎寶現在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戴觀宴道：“吃了你的粥，今天一天都是精神的。”
潛台詞就是，希望她晚上還可以過來。
黎笑眉咬著唇，看了眼小塵小小的身影，她道：“小塵這邊有點情況……這樣吧，我把晚餐做好，一會兒送過去。”
結束電話，黎笑眉抱著小塵先去附近超市買了點菜，雖然沒有大菜市場的那麽好，但這個時候顧不上太多。
做完之後，她打車送去醫院，但沒有在醫院過多的停留，就帶著小塵走了。
戴觀宴看著她上車，但是車子離開的方向不像是回她家所在的小區。
……
黎笑眉沒有回小區，她晚上隻買了一頓的菜量，送去醫院之後，車子直接去機場。出租車的後備箱裏就放著她的行李箱。
晚上十點的飛機，飛南城。
她在上飛機後，給武琰發了一條信息，然後按照廣播提示，手機調整成飛行模式。
飛機騰空，下方的萬家燈火變成渺小的星火，而她在高空的雲層穿行，一時不知道，哪個是天，哪個是地。
就像她現在的人生，她究竟是黎笑梅，還是大公主黎笑眉？
她輕輕的摸了下小塵的腦袋。
這個時間，孩子本應早就睡覺，可此時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安安靜靜的。
黎笑眉握住他的小手，放在掌心。
“……小塵，媽媽不逃避，我們去找爸爸，讓他說清楚就好了。”
幾個小時之後，飛機落地。
她抱著孩子從通道出來，第一眼就看到了守候著的武琰。
他大步上來，把孩子從她懷裏接過。
黎笑眉朝他笑笑，麵色疲憊。
武琰牽著她的手，什麽話都沒問，去將托運的行李箱取了，然後坐車回他的小屋。
“現在太晚了，先好好睡一覺，一切都等天亮再說。”
黎笑眉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難看到呈現灰白色，讓武琰看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