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笑眉到醫院就被醫生護士送入了產房。

孕婦生產需要簽字,莫聰沒有資格,戴觀宴一把搶過筆,刷刷寫下名字,要求先保住大人。

護士拿了他的簽名,馬上進去了。

莫聰看了眼戴觀宴,記著黎笑眉的吩咐,先去把張媽接過來,同時在車上通知武琰。

橫山距離市區遠,莫聰把張媽接過來時,武琰還沒趕到。張媽早前照顧過兒媳婦生產,已經有經驗,把寶寶的東西都準備好,隻等孩子生下來。

但同時,她也擔心,嘴裏嘟囔著早產不好,在走廊裏來回轉圈。

她的轉圈圈,將戴觀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應該沒事的,距離產期,也就……差了一個多月。

手指緊緊的攥了起來。

黎笑眉的身體一向好,她會保養,懷孕前就備孕,懷孕時各種養生,不會有事的……

過了一會兒,武琰匆匆趕到。

莫聰看到他出現都覺驚訝。要知道從橫山到市區,差不多要兩個小時,而且這已經是晚上了,夜色影響車速。

武琰到時一言不發,隻陰沉沉的盯著產房上的燈。

幾個大男人都杵在門口,嚇得來往的護士大氣都不敢喘。

好在十分鍾後,產房裏傳出來孩子響亮的哭聲。

明顯的,眾人提著的一口氣落下來。

武琰第一眼看到房門開,就上去:“怎麽樣?”

助產護士抱著包裹起來的小小嬰兒:“你是孩子父親?”

戴觀宴閃身:“是我。”

那護士笑道:“恭喜,是個千金,母女平安。”

戴觀宴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抱過軟乎乎的小嬰兒。

“她呢?”

護士道:“就快出來了。”

往後看,黎笑眉正被人推出來。

她渾身濕透,頭發都黏在腦袋上,狼狽又虛弱不堪,眼皮都抬不起了。可盡管如此,在看到戴觀宴抱著孩子時,用盡最後的力氣道:“不準,讓他……碰我的孩子。”

戴觀宴抱著寶寶,剛湊到她床邊想說點兒話,僵在當場。

一旁的小護士不知所措,看了看戴觀宴,又看了眼黎笑眉。

她經驗少,還從來沒遇見過這種情況。

她見過女人生了女兒,丈夫不想抱孩子也不關心產婦的,可到這兒,三個男人等孕婦生產,而且都十分焦慮,產婦一出來,居然不讓丈夫抱孩子?!

武琰的臉色黑沉,把孩子從戴觀宴手上搶了過來。

看得護士心驚膽戰的,還是醫生見過大風大浪,把眼前的尷尬局破了。

最後,黎笑眉進入月子中心,寶寶送入嬰兒房。

武琰讓莫聰站在房門口,不準戴觀宴踏入一步,他自己則守在嬰兒房,也不讓戴觀宴去看孩子。

嚴防死守。

房間裏,安靜的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張媽端來一盆熱水,給黎笑眉擦拭身子。

黎笑眉還沒醒,大約是生累了,睡得深沉。隻是眉頭深鎖,不曾解開。

張媽看了看黎笑眉,很是心酸。

她本來是萬千寵愛的千金小姐,如果老先生在就好了。

她也夠勇敢,早產還堅持順產,讓寶寶順利降生。

吃了多少苦啊……

隻是,所有人都以為,黎笑眉休息過後,很快就能醒來,卻不想,她這一睡就不醒了。

睡夢裏,黎笑眉再次進入了那個公主夢。

……

此地在戰場前線。

黎笑眉還被關在大牢裏,陰暗潮濕,草堆裏有蟲、跳蚤,老鼠,關鍵是冷。

邊塞早早入冬,她看不到外麵的雪,從滲入骨髓的陰冷知道這是冬天了。

她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隻記得應該很多天了。

她會被獄差抓出來審訊,身上被抽打得一條條,滿是血痕。傷口結痂了,脫落,又被打,周而複始,有些地方已經流膿。

她就快感覺不到疼痛了。

黎笑眉躺在臭烘烘的草堆裏,不知道是自己身上臭,還是草堆裏老鼠的屍體臭。

她討厭這些玩意兒,抓到手就弄死。沒別的地方丟,隻能堆在角落。

餓了,還能抓過來充饑。

這裏的待遇真的很差勁,不給她吃飽飯,端來的是餿了的剩菜剩飯,凍得硬邦邦,咬起來嘎嘣牙齒。

黎笑眉又餓了,摸了摸肚子,可是這一動,牽扯到傷口,又疼得齜牙咧嘴。.CoM

原來不是感覺不到疼痛,是她這個姿勢躺的太久,身體接受了而已。

她吃力的坐起來,朝那堆老鼠的角落看。

不想吃,可是實在餓啊,不吃,她就會餓死。

不過也沒關係了。

她是從災地跑去皇城活命的流民,被組織看中收留,培養成聖皇的暗衛。在成為暗衛之前,她接受過很多訓練,這點兒又算得了什麽呢?

她隻是沒想到,出道接受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做個公主,去到野王身邊,成為皇帝給他的賞賜。那個時候,野王還不是王,是邊疆赫赫有名的大統領,敵軍聽到他的名字,都要聞風喪膽。

聖皇忌憚他功高蓋主,更怕他有野心,讓她將他所有的信息傳到皇城內。

黎笑眉必須這麽做,她是皇城裏的狗,服從是刻在骨子裏的。

她跟公主一樣尊貴,但在他麵前,她柔情似水,跟他說著永不分離的情話。

他很信任她,給她最好的榮寵。

漸漸的,讓她忘記她原來是條吃皇糧的狗。

直到聖命傳來,上麵決定讓他死在攻城戰裏,作為公主,她被接走,回到皇城。

他是命大的,活了下來,又立大功。皇帝隻能再封賞,讓他做異姓王,可她再回到他身邊時,他再也不會相信她了……

黎笑眉盯著那隻死老鼠,默默的想,要不然,她跟這老鼠一樣,死去吧。

反正,他的身邊已經有人照顧。

那個側妃對她狠毒,可是對他挺好的,為他清君側了呢。

黎笑眉長長的歎了口氣,放下拎起的老鼠尾巴。

算了算了,就這麽去了吧,暗無天日的日子,太難過了……

她閉上眼,讓黑暗與饑餓,疼痛一起侵蝕自己的身體。

“不後悔嗎?”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出現在牢門外。

黎笑眉睜開眼,那人穿著黑衣黑袍,戴著麵具。

還是那個聖皇派來監視她的人。

他也是暗衛,從小跟她一個師父帶的,隻是他從不露麵。

黎笑眉搖搖頭,慘然的笑:“不這樣,怎麽再度爭取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