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觀宴忍著腿麻,快走了幾步,擋在譚淵的前麵:“你來幹什麽?”

譚淵冷漠的掃了他一眼,抱起手臂:“顯而易見。”

戴觀宴深深的擰著眉心,臉色陰沉:“這裏不需要你。”

“我看,不需要的是你吧?你不在她身邊,她就萬事平安。你覺得呢?”

譚淵難得毒舌,雖然他不知道黎笑眉發生了什麽事。不過聽說住院,總不是什麽好事。

張媽看了看時間:“譚先生,時間不早了,大小姐還等著我的午飯。”

她又看了眼戴觀宴:“先生,譚先生有事找大小姐,我看你還是別擋著了。”

戴觀宴有種家庭地位不及一個保姆的感覺,連他能不能見黎笑眉,都得看她的臉色。

可事實就是這樣。

張媽說完話,就拎著保溫盒朝前走,沒再搭理戴駙馬一秒鍾。

譚淵輕輕的扯了下唇角,跟著張媽一前一後進入電梯。

在電梯裏,譚淵又一次的試探著問黎笑眉到底是什麽病,張媽隻說是身體太過勞累。

譚淵垂著眼睫,眼睛微微轉動。

前幾天,他與黎笑眉商量賣房的事,她還好好的,隻是看起來有心事……M..coM

到了病房,譚淵便看到了躺在**,一動不動的黎笑眉。

“她還沒醒?”

張媽也同樣的問了一聲,失望的將保溫盒放在桌上。“……都過去那麽長時間了,醫生不是說沒事嗎?”

武琰沒有回答她,先看向了譚淵。“譚先生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說。”

譚淵笑了笑:“是這樣的。前幾天,黎笑眉跟我私下做了一樁交易。我看就要到約定的時間,就給她打電話,但是她沒有接,我便去橫山找了找。”

“結果在那裏。”他看向張媽,“你們家的保姆說黎笑眉生病了,我就跟過來看看。”

武琰臉色凝重,看了眼黎笑眉道:“譚先生有心了。等她醒來,我會給你電話。”

譚淵點點頭,看她那個樣子,誰的心情都好不起來。

他留了一會兒便走了。

武琰坐下來,繼續守著黎笑眉,眉眼輪廓更加深重了。

張媽看到早上送來的餐點沒碰過,勸道:“武先生,你也要吃點東西,身體是第一位的。你身上還擔著那麽多事情,眼下大小姐做不了,還得你來扛事。”

武琰聽進去了,但沒有什麽行動。

張媽歎了一聲,塞了一個便當盒給他,然後道:“我再去找醫生來看看。”

轉身就要出去。

武琰捏了捏筷子,淡聲道:“不用了,我已經找醫生看過。”

張媽腳步一頓:“醫生說了什麽?昨晚不是說沒事了嗎?”

“是她不肯醒來。”

“嗯?”張媽疑惑了聲,想了想,就姑爺那混蛋樣兒,大概是不想醒來看到他。

她喃喃道:“大小姐以前睡眠不好,現在……就當她多睡會兒吧。”

比起這幾個人,戴觀宴更坐立不安。

他連黎笑眉醒了還是繼續昏迷都不清楚。

等張媽拎著東西過來,他攔住問道:“她醒了嗎?”

張媽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沒有。”

“我給她換一家醫院。”戴觀宴說著就要行動,張媽動了動步子,擋在他的麵前,“別,醫生說了,是大小姐不想醒來。”

戴觀宴眼睫一顫,一時沒明白什麽意思。什麽叫不願意醒來?

張媽瞧著他,那眼神分明在說:對,就是被你氣的。

她轉頭就走,連一個包子都沒給,也沒勸他一句話。

病房裏。

黎笑眉又進入了那個夢。

她蹲在那石頭人像前,仔細的擦拭著上麵的落灰。一下一下,認真仔細。石頭粗糙,她卻像是在擦拭人臉一樣輕柔,心無旁騖。

她的身後站著一個人,手裏抱著一把劍。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公主了?你別忘了你是什麽身份。”

“你在受訓時,就吃過絕育藥,怎麽可能懷孕。我看你到時候生個什麽給他。”

“我自有辦法。”女人淡淡的說了一句,轉過身來,眉眼冷漠。

她既是黎笑眉的那張臉。

男人戴著紗帽,清風下,那黑紗微浮:“去搶一個兒子當成你的嗎?”

女人看了他一眼,手指搭在她的肚子上,沒有說話。

男人道:“他本該死在守城戰裏,可他偏偏活了下來。聖上不得不給他封王,但這也是他最高的位置了。一人之下,再往上,就沒他的位置了。”

“你若給再他弄個兒子,是催他去死。”

女人緩緩的收緊手指,隨即一鬆,抬了抬下巴道:“聖上派你來,名為守衛,實則監視……你說這麽多,我就當你是我的朋友。”

男人哼了一聲:“我是不想看到你犯下愚蠢。”

女人笑了笑:“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他沒有死,就還是野王,守衛西境。他也隻會戰死沙場,不會有別的……”

她話沒有說完,腦袋微動了下,男人也在瞬間消失。

前方的拱門下,陸續進來幾個女人。

是野王新納入的側妃,還有幾個老媽子們。

側妃沒有對女人任何的恭敬,姿態冷傲:“王說,我那院子陰暗潮濕,不適合我養胎。讓我住到這辰陽院來,就請公主殿下挪挪地方,去那茶苑吧。”

“公主殿下身強體壯,又喜歡安靜,茶苑正合適。這個幾個老媽子是來跟你搬東西的,不過我聽說,孕婦多動動,以後生孩子也可少受點罪。公主殿下就自己動手吧?”

女人冷冷的盯著那位側妃,指骨捏到發白時,還是鬆了開來。

她冷聲道:“我沒什麽東西要搬的,隻帶走這石人像就行了。”掃了眼兩個老媽子,“你們來搬。”

那老媽子們一動不動,女人微微沉了口氣:“你想住這辰陽院,我可以讓給你。但也請你適可而止,若我動了胎氣,傷了王上的嫡子,你們承擔得了嗎?!”

幾個老媽子有所動容,互相看了眼,隻好蹲下去搬,卻不料那側妃忽然發飆:“慢著!這辰陽院的東西,除了公主的私人東西之外,什麽都不能帶走,這石頭像,不是你的私人用品。”

側妃的眼,挑釁的看向了女人。

第389 敲

女人死死的盯著側妃,往前一步步走過去:“如果我說,我一定要帶走呢?”

側妃驚恐之下,往後退了一步:“你,你想幹什麽?!”

“你隻不過是個側妃,而我,是野王的正妃,是這整個王府的主人!這王府之內,就連你都是我的,你也配跟我大呼小叫,對我欺辱?”

“王上——”側妃忽然一聲哀嚎,哭唧唧的奔向拱門裏走來的男人。

那一瞬,黎笑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是僵硬的。

她僵硬的轉動脖子,朝那邊看過去。

陽光太過於熱烈,男人盔甲胸口的護心鏡反射著光芒,黎笑眉看不清那個人的長相,卻感覺到了他的肅殺之氣。

他冷漠的說:“你是這個王府的主人?”

黎笑眉被他這一句,問得喉嚨微微哽咽:“難道我不是嗎?”

男人冷笑了聲:“你是公主,聖皇指婚,我要說不是,還得請旨,到時候隻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他低頭看向懷裏的側妃。

黎笑眉感覺得到,他的眉目溫柔,連那身堅硬的鎧甲,都好似變得羽毛那麽柔軟。

卻從他嘴裏說出來最冷硬的話。“從今天起,你還是公主,但隻是公主。這野王府再也沒有王妃,以後野王府一應事物,都交由側妃打理。”

黎笑眉眼睫輕眨了下:“你剛才說……”她的聲音低低的,似是不敢相信。

男人道:“天高皇帝遠,除非公主殿下自己寫了折子遞上去?”

黎笑眉抿上了嘴唇,淡淡的笑了笑:“好,我去茶苑。”

她知道,男人是逼她自己離開這座王府。可她不願,也不能離開。

她道:“我想帶走那石像。”

男人看了一眼,對身後的屬下說了句話,過了會兒,那屬下扛著一把錘子來了。

黎笑眉臉色一變:“你想幹什麽?”

“把那石像砸了,方便公主殿下拿走。”

砰一聲,鐵器敲打在石頭像上,火花四濺。

黎笑眉張大了眸子,眼睜睜的看著一片碎石落下,淚水也在這一刻湧出來。

“不要——”她衝過去,張開手臂攔在前麵,搖頭,“不可以,你不可以……”

……

“笑笑,不可以什麽?”武琰焦急的握住黎笑眉的手,不讓她亂動。

然而,黎笑眉隻是反複的說著不可以,淚水不停的湧出來。

“好,我什麽都不做,我讓戴觀宴進來,好不好?”

黎笑眉激烈而無意識的動作才鬆緩了下來。

過了會兒,戴觀宴進來,看到黎笑眉喃喃的說著“不可以”。

他在床側坐下,握著黎笑眉的手,眉眼間滿含擔憂。“你夢到了什麽?能不能醒來,跟我說說?”

他期待著黎笑眉能跟以前一樣,夢魘過後,在他的懷裏醒來。

但她隻是安靜了下來。

戴觀宴抬頭看了眼武琰,武琰冷著臉,撇過頭去。

……

黎笑眉這一沉睡,似乎沒有醒來的跡象。

譚淵再一次的來了病房,但是這回帶來了一件東西,還有兩個女人。

戴觀宴看了看那幾個人,他都認得,浦隋玉,還有那個穿旗袍的,神神叨叨的女人。

“戴先生,我們又見麵了。”解語朝他笑了下,“我們已經跟黎小姐處成了朋友,聽說她病了,特意過來看看。”

戴觀宴微微繃著下頷,這個女人,總給他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但還是禮貌的打了聲招呼,讓張媽去備茶水。.CoM

“不用了,我們隻是來看看。”浦隋玉淡說了一句,目光不住的在黎笑眉的臉上打量,“我們可以單獨跟黎小姐處一會兒嗎?”

戴觀宴警惕的看著她們,解語笑道:“放心,我們是她的朋友,不會傷害她的。”

戴觀宴考慮了幾秒,點了點頭。

浦隋玉又對著譚淵道:“麻煩譚先生也出去……哦,那權杖留下。”

譚淵把那長條形盒子放在桌上,慢慢退了出去。

浦隋玉等門關上了,才對著解語道:“我怎麽看著她的情況不太對啊……我之前聽黎笑眉跟我敘述,說她夢裏的那個人變成了她自己。現在是她的視角在經曆夢裏的事。”

“這跟當初,薑不渝的能量控製我有點相似……她夢裏的那個古代公主,是不是也同樣的,想通過她來達成目的?”

解語拖著下巴,觀察了黎笑眉許久。

“……她個人的能量場弱了。”抬頭,看向浦隋玉。

“我也是第一次經曆這種情況。不過,應該是跟她的胎兒有關。那胎兒是個連接橋梁,隨著胎兒長大,能量場也就大了。”

解語走了幾步,將盒子打開,把裏麵的權杖拿出來,單手握在那枚紅玉上,看了眼浦隋玉:“我把這摘下來,你不會心疼吧?”

浦隋玉笑了笑:“譚淵已經給了錢,這東西不屬於我。”

解語嘴上舍不得,動作很利落,她將紅玉取下,放在黎笑眉的手裏:“我做個實驗看看。”

價值千萬的權杖,就這麽分了家,隻是給她做個實驗,浦隋玉捏了捏耳朵,道:“你家齊臻對你太寵了……”

解語沒理會浦隋玉的調侃,隻是緊緊的關注黎笑眉的能量場變化。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走廊外。

戴觀宴目光不善的盯著譚淵。“你拿進去的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浦隋玉都來了?”

他不認為,“朋友”兩個字可以解釋。

譚淵抱著手臂,後背抵著牆,隻是安靜等著。

他並不知道那盒子的是什麽東西,隻知道黎笑眉想要賣房去買那沉船裏撈出來的東西。

而且他還知道,這是黎笑眉與浦隋玉的私下交易,那件寶貝對她很重要。不然她也不會急切的賣房。

譚淵去喜樂城找浦隋玉沒想太多,隻是覺得,不知道黎笑眉什麽時候能醒來。她那麽在意那件寶貝,他擔心在她昏睡時,那東西被別的買家拿走,就替她走了一趟,先幫她買下。

不管她有沒有醒來,寶貝在手,她總能開心一點兒,說不定就醒了。

隻是他沒想到,浦隋玉竟然說要跟著一起來看看。

他也知道這裏麵必有古怪。

譚淵側頭,淡漠的瞧著戴觀宴:“戴觀宴,如果你多關心她一點,就不會來問我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