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誰教你這麽說話的!”

喬子珺厲嗬一聲,回頭對著戴觀宴道:“你別聽他瞎說。小孩子聽不懂大人之間的對話,誤會了你太太。她是好心來探病,怎麽會說壞話呢。”

“如果不是她同意,你也不會經常來看我們。”

戴觀宴靜靜的看她許久,沒有說話,那眼神平靜的讓喬子珺無措。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觀宴,我是不是臉上髒了?”

戴觀宴搖頭,喬子珺又道:“那麽,是我說錯話了?”

戴觀宴沉了口氣,道:“你沒發現,你變得越來越小心翼翼了嗎?什麽時候,你變成這樣了?”

他疊起的雙腿換了個方向,套兜摸煙盒,又想起煙盒在車裏,手抽出來,交疊放在小腹。

但他的動作、坐姿都像個上位者,哪怕隻是個隨意的小動作,都在不經意間顯露他強大的氣場。

喬子珺望著他,苦笑了下道:“你是說,我變了嗎?”

她點點頭,將散落在耳邊的頭發圈到耳後,手指從耳朵緩緩的滑到臉頰,摸了摸,感歎道:“怎麽能沒變化……從我離開浣城,踏上F國的土地,那一刻就變了……”

她垂下眼眸,戴觀宴也似想起了什麽,臉色微動,疊起的長腿放了下來,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漆黑的眼盯著方磚之間的縫隙。

喬子珺抬起了眉眼,看著戴觀宴:“……那時候,我是多肆意暢快的人啊,跟你的太太差不多,都叫我一聲大小姐,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誰敢給我臉色看?”

“我也不用去討好誰,浣城裏最混的混混,都要叫我一聲姐。直到……”

她輕輕的扯著唇角,笑得苦澀,沒再往下說,看他的眼神有遺憾,也有無悔。

戴觀宴的喉嚨微微滾動了下:“現在有我在,你不用卑微,你還是那個喬子珺。”

喬子珺的眼睛在這一瞬有亮光,她笑了起來:“好——”

“這是我欠你的。”

在男人這一聲落下時,她的目光微微錯愕怔愣,但依然笑著說:“那……也好。”

……

黎笑眉握著手機,拇指反複的搓揉著手機邊緣,搓得拇指生疼。

張媽進來換桶裝水,疑惑的看了看她。

黎笑眉這麽坐著好長時間了,既不打電話,也不玩遊戲。

“大小姐,水,我給你換好了。你要不要喝點花果茶?我給你換杯水?”

黎笑眉回過神,轉頭看了眼張媽:“唔,不用了,我不渴。”

等張媽走後,黎笑眉把電話打了出去。

隻響了幾聲,對方就接了。

“嬌嬌,你怎麽想到給我打電話了呀?戴觀宴他不陪你玩兒了?”宋天燁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來。

“喬子珺的兒子,手臂被開水燙傷,你不知道嗎?”

宋天燁一愣,左手抓著扶手坐直了身體,一改散漫:“你說什麽?”

“壞話我不說第二遍。既然你不知情,那我現在告訴你了。第二件事,橫山的工程很重要,戴觀宴沒那麽多時間精力陪著她們母子。你那麽空閑,就來南城玩幾天,你在南城的吃住,我包了。”

“嗬,嬌嬌,你都這麽說了,我當然來。”宋天燁聽著那邊掛斷電話,唇角的笑就落了下來。

吉米被開水燙傷,喬子珺怎麽一點都沒跟他說?

……

黎笑眉將手機放在一邊,看著窗外緩緩落下的太陽,坐了很久。

陽光落在她的眼睛裏,卻沒有留下任何溫度,也沒有留下光。

她在等戴觀宴回來,看他的反應。

太陽懸在地平線的那一刻,戴觀宴的車子停下來了。

男人走入屋子裏,發現沒有開燈,皺了皺眉。

噠一聲輕響,屋內亮起來。“怎麽不開燈?”他說。

黎笑眉輕輕的吸了口氣:“我在等你回來。”

扭頭看向他。

戴觀宴的臉平靜,看不出喜怒,但黎笑眉感覺的到,他的情緒稱不上高興。

他坐下來:“有話要說?”

黎笑眉點點頭:“嗯。”她側過身體,正對著他,“我剛剛,給宋天燁打了個電話,讓他來照顧喬子珺母子。”

戴觀宴在換衣服,聞言動作一頓,臉色還算平靜。

黎笑眉接著解釋:“橫山的工程越來越吃緊,山間作業馬虎不得,我希望你能全身心的留在這裏。”

戴觀宴將脫下來的衣服隨手掛在床尾護欄上,手指握住床杆,緊了緊。

黎笑眉盯著他的那隻拳頭,手指也漸漸的收緊。

戴觀宴的手一鬆,坐在床邊上:“你今天,去找過了喬子珺?”

黎笑眉望著他,沒有否認,也沒必要。

“我已經做了讓步。你既然已經給了醫藥費,那麽出力的活兒,留給宋天燁不就行了?你們不是發小嗎?”

戴觀宴深吸了口氣:“黎笑眉,你有什麽話可以直接對我說,不用去找喬子珺,你跟她處不到一起,我也沒再逼你。”

“你在怪我?”黎笑眉譏誚的翹起了唇角,“戴觀宴,麻煩你搞搞清楚。”

“我們現在在什麽地方?橫山?我們在做什麽工作?每天爬上爬下,道路不平,也要往上麵去盯工程進度。這個活兒,是你攬下來的,我讓你來了嗎?”

“可你既然來了,就要負責到底。如果你承擔不了,覺得這裏無趣,事情又多,打擾了你富貴公子的玩樂時間,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說。那麽,我就不會對你抱有期待。我自己安排時間,自己做。”

她的手搭在肚子上。

一口氣說得太多,她的呼吸有點喘。

戴觀宴看著她的肚子,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緊繃的臉也鬆了下來。

他起來走到她那裏,摸了摸她的肚子:“我不是怪你,也不會跟你吵。”

黎笑眉看著他的側臉,嘴唇微動了下,很想說:吵架啊,來啊,吵下去別啞火。吵到最後,她就能說離婚了。

她早已經不怕說“離婚”兩個字。

她怕的是,他兩頭都不想放,怕的是他這樣的敷衍。

“戴觀宴,你的壞脾氣呢,別委屈自己。咱倆捆綁在一起三年了,你什麽時候委屈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