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天氣多變,又落下雨點,窗戶外殘留的樹葉被敲打得啪嗒作響。
室內光線晦暗不明,如同傍晚時分。任伽奕要開燈叫醒岑杺,被林苑兒攔住。
林苑兒說:“你讓她睡吧。這天兒正適合睡覺。”
任伽奕為了給岑杺培養好習慣,對她的日常有固定安排,還是開了燈,回林苑兒:“她睡了兩個小時,晚上該睡不著了。”
“你管得可真嚴。”林苑兒輕嘖,“你瞧她睡得多熟,居然忍心叫醒她。”
任伽奕當然不忍心。岑杺晚上睡眠不好會影響食欲,他沒辦法。許是天不太好,岑杺睡得久了些,平時基本午睡一個小時就醒了。他走到躺椅邊輕拍岑杺肩膀,耳語喚岑杺起床,回頭說了句:“她的厭食症剛輕了點,我可不想她再因為睡眠反複。”
岑杺聽到說話的動靜,翻身想揉眼睛,被任伽奕抬手擋住,毯子掀開一角。
林苑兒這才注意到岑杺的身型有多纖瘦,還瞧見岑杺的右手也裹著繃帶,再聯想到任伽奕的手臂,心下明白過來,但沒出聲問任伽奕。
岑杺睜開眼睛恰好對上林苑兒探究的眼神,嚇了一跳往回仰,像受了驚的小兔子。
林苑兒忙彎腰柔下話音說:“你好,我是伽奕的表姐,來看看你。”她好似在哄自個兒閨女,與她強勢的外表判若兩人。岑杺太能激起她當母親的保護欲。
任伽奕蹲到躺椅旁邊朝岑杺伸手,岑杺直接環上他的肩膀抱住,不願回頭看林苑兒。
臥室裏冷不防出現陌生人,還是在岑杺初醒的時候撞見,岑杺肯定心有懼意,拒絕交流。
林苑兒想自己雖在單位雷厲風行,回家也是女兒奴呀,竟被岑杺排斥了,很挫敗。
岑杺有阿斯伯格,自然和林苑兒的女兒不一樣。
任伽奕撫拍岑杺的後背溫聲說:“這是我大姨家的表姐,我跟你提過。她來倫敦看你,你叫她苑兒姐吧。”
岑杺剛睡醒有起床氣,抱著任伽奕不想抬頭,也是被嚇得那一跳沒緩過來。任伽奕隻能先哄哄她,將林苑兒晾在一旁。
林苑兒聽著任伽奕溫和細語的話音,感慨不已。
任伽奕能為一個女孩這麽有耐性,林苑兒不幫他真說不過去,不然他做的這些努力都打水漂了。而且林苑兒見岑杺的第一麵就喜歡,也不想小姑娘再有事。
岑杺經任伽奕好一頓哄鎮定下來,鬆開任伽奕怯生生地看林苑兒,特小聲說:“姐姐好。”
林苑兒隻聽見一個姐字就甜得笑起來,忙不迭點頭:“你好呀,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啦。”
岑杺扭頭看任伽奕,任伽奕對她笑了笑,攬過她親了一下,瞧得林苑兒的牙都要甜倒了。
“你在你姐跟前還秀上恩愛了。”林苑兒嘁聲從手提包裏拿出方形的首飾盒,裏麵裝著一根四葉草項鏈。她往前一步遞給岑杺,眉眼彎彎說:“這是姐姐送給你的見麵禮。希望你以後和伽奕順順利利,到我們家生活也開開心心。”
任伽奕沒料著林苑兒帶著禮物來,明顯一怔。
四葉草寓意是幸運,也是某品牌的經典。林苑兒特意挑的紅色款更襯岑杺的膚色。而紅色在傳統意義上意味著喜慶。這是件很有意義的禮物,她顯然是有準備而來。任伽奕想知道這裏麵有沒有原沐蕾的屬意。
林苑兒瞧出任伽奕的心思,說:“二姨倒是讓我幫她買樣禮物帶來,不過我跟她說自己想送就自己買。這是我送給岑杺的,跟她沒關係。樓下的馬卡龍和巧克力算她一份。”
她連岑杺喜歡吃甜食都知道,任伽奕猜到她一定聯係楠子要了鄭教授的聯係方式,否則她不可能知曉這麽多,還能找到岑家老宅來。
岑杺沒接禮物,攀上任伽奕的左肩問:“我可以收下嗎?”
“這是姐送給你的,你當然可以收下。”任伽奕彎了彎唇,“你記得要說什麽?”
岑杺回眸先對林苑兒道謝,收下了項鏈。
林苑兒被她的嗓音甜得心裏美,說任伽奕:“岑杺這麽漂亮聽話,你早帶她回家能有這茬事?我不信二姨瞧見岑杺能說別的話。”
岑杺不但樣貌討人喜歡,給人的感覺單純良善。誰要是說她句不好,不用任伽奕發話,林苑兒都不能算完。
任伽奕也想帶岑杺回楠樟,要不是岑衍一直橫在他和岑杺中間,他早把這些事解決了,還能害得岑杺瘦成這樣。
總之有了林苑兒幫腔,任伽奕不怕原沐蕾不同意,回頭還可以聯合原沐蕾集中火力搞定任昌聆。就像林苑兒說的,他也不信原沐蕾一特想生閨女的人能討厭岑杺。
任伽奕取了項鏈給岑杺戴上,回道:“我打算等岑杺放寒假再她回楠樟。”
岑杺低頭看了眼四葉草,抬眸問:“是去你家裏嗎?”
“嗯。你跟我回家過年,好不好?”任伽奕趁機問她。
大年三十在一月下旬,離著現在有兩個半月時間。任伽奕原本準備等她放寒假再提這事,既然林苑兒聊起來,他索性說了。
岑杺記得岑衍說起過任伽奕家裏不是很喜歡她,一時猶豫沒回答,而且去楠樟要離開家,她不太願意,畢竟長這麽大沒離開過家人。
林苑兒走到躺椅另一邊蹲下,道:“姐姐幫你,你不用怕。我們家裏人都會喜歡你。”
岑杺發覺林苑兒靠近,立馬側身倚靠任伽奕,抿起唇不言語了。她又回到任伽奕初識她的狀態,麵對陌生人宛如驚弓之鳥。
林苑兒又退回去,不好嚇到她。
“她不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等你們熟悉就好了。”任伽奕環抱著岑杺對林苑兒說完,轉眸又對岑杺道:“你可以考慮考慮,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我隻是有這麽個想法。”
“那過年的話,你會回家嗎?”岑杺記得過年是團圓的節日,不管大家身處何地都會在那天各回各家。她也不想離開任伽奕。
“我去年沒回家過年,今年再不回去不太好。而且我爺爺生病住院,我得回去看看。”任伽奕對她實話實說,“所以我想帶你回家,我們一起過年。”
林苑兒出國前得知任老爺子做了手術,去探望過。此時她挺詫異任伽奕不順著岑杺。在她看來,岑杺思維簡單不能理解複雜的人和事,任伽奕說太多會引起她逆反。
岑杺卻因岑老爺子能對任伽奕的話感同身受,於是點頭答應了,令林苑兒訝異。
相比離開家,岑杺更離不開任伽奕,同意也是情理之中。林苑兒對她有了深一點的認識,至少她能與人商議,確實屬於情況很好的阿斯。
傍晚雨停了一陣,岑父岑母回家瞧見林苑兒挺吃驚,第一反應以為林苑兒來找任伽奕回國,聊了十幾分鍾才放下心。
岑父與林苑兒同為大學教授,算是同行。林苑兒年輕有為又健談,岑父對她很是欣賞。
岑母對林苑兒的印象也頗好,收拾客房又做了好幾道拿手菜招待林苑兒,一整晚洋溢著笑容。既然林苑兒代表任昌聆和原沐蕾來拜訪,岑父岑母覺得岑杺算被任家接受了。再者,任家有任沁奕護著岑杺,原家又有林苑兒幫忙,岑父岑母不擔心岑杺嫁到任家會受委屈。
林苑兒則觀察岑父岑母一晚,臨睡前跟原沐蕾說一說。
語音通話一連接上,林苑兒沒叫二姨呢,原沐蕾先道:“小姑娘怎麽樣了?”
林苑兒被原沐著急的語氣逗樂,笑回:“她沒事了,就是人瘦得厲害,得補一補。”
“沒事就好。”原沐蕾放下連日來的憂心,又問:“他們哪時候回來?”
“我沒問。估計等伽奕的簽證到期,他倆就回國。”林苑兒說,“您想見見岑杺?”
“見見吧,不然我還能咋辦,誰讓伽奕喜歡她。”原沐蕾為了兒子終是妥協,卻是被動接受。
林苑兒要讓原沐蕾變主動,說道:“岑杺可好看了,又乖巧。您要是見著她絕對會喜歡。再說您不是一直都想要閨女嘛,正好拿她當自己閨女養,兩全其美。”
兒媳婦和閨女能一樣麽,原沐蕾沒答話,心有芥蒂。
林苑兒接著道:“岑杺也喜歡伽奕。我不瞞您。她前一陣輕生被伽奕及時阻止,不然多讓人心疼。”她幫廚的時候從方聽楓嘴裏套出話。
方聽楓不想撒謊騙林苑兒,本身這事就是岑杺不對,她對林苑兒道出實情。
原沐蕾心下一慌,問道:“她傷著了?”
“她割到了手,傷口差不多愈合了。”林苑兒稍頓,又說:“不過她暫時不能作畫,要養一養。”
原沐蕾聽完又沒了聲。
好好一小姑娘,差點兒出岔子。原沐蕾的心沒那麽狠,她不止後悔也內疚,隻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林苑兒對自個兒二姨再了解不過,勸慰道:“這個家是書香門第,也有經商背景。岑杺的父母都是做學問的人,很和善。其實非要比較的話,咱家還高攀了。岑杺的祖母和表親都是企業家,背景不是我們能想象的。當然我不是說有錢就好,是說這家人待人接物都很不錯。況且阿斯伯格不是頑疾,岑杺隻要能控製好情緒不影響生活,還能聽人商量。我覺得您給她一個機會,您肯定會喜歡她,信我一回吧。”
原沐蕾最信林苑兒,沉下心想了想說:“我想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