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突變

德向高暢發出詔令,讓他前來信都覲見自己的時候,想到高暢會遵命前來,他原本隻是想占有大義的名分,為大軍南下清河或東征平原找個借口,另外,為大軍的休整贏取一些時間而已!

在他看來,若是換了自己,脫離主君的控製,割據一方,另立門戶之後,遇見從前的主君相召,無論如何也不會尊令行事。

就算自己沒有反意,這個時候,那個主君也對自己多半見疑,不會拿好果子給自己吃,就算自己拱手將所有的基業奉上,原來的主君也不見得能放自己一條生路,所以,倒不如撕開臉來與對方一戰,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故而,當高暢尊令行事前來覲見他的消息傳來時,嚇了竇建德一大跳,他不知道該怎樣處置自動送上門來的高暢。

難道高暢真的對自己忠心不二,這個念頭隻在心裏閃了一閃就消失不見了,讓竇建德相信這一點,倒不如讓他相信老虎是吃素的!那麽,他為什麽會自投羅網呢?難道他真的不怕自己會殺他。

為了猜測高暢這樣做的動機,竇建德頭上的白發又多了幾根。

對高暢的處置方法,他手下的意見不一,在阮君明來看,像高暢這樣反跡盡現,反意盡露的家夥還有什麽好說的呢?一到就將他抓起來殺掉得了,然後。再派兵去攻打他地地盤,凡是負隅頑抗的原高暢手下,殺了就是了。

這個意見他很快就否定了,事情若是真能這般簡單就好了,殺一個高暢容易,奪取高暢的地盤就不那麽容易了,高暢並不是一個白癡,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做。但是,他絕不會一點防備都沒有就前來覲見自己。

再加上亂世數百年之後,天下統一未久,又開始了動蕩不安,這個時候人心思定,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奪得天下,登上至尊之位,贏取人心非常重要。

若是一個高暢他都不能容忍,這會置那些聽聞他的名聲紛紛投來的各路豪傑於何地?

就算要殺高暢,也不該由他親自下達命令。

讓高暢死於戰場,或意外才是最佳方案,而在此之前,本方的人員就算不能掌握他的地盤,至少也要對他的勢力範圍內地情況有很深的了解才行,這樣。出征的大軍才會勢如破竹,不至舉步維艱。

最後。他采取了宋正本和淩敬的意見,將高暢軟禁在自己身邊。然後伺機對付他。

就算他是一頭蛟龍,離開了自己軍隊的他也不過是條沒有神通的龍而已,不足為慮。

由於高暢非常重視情報工作,自然在保密工作上也有自己地一套,關於他治理下的平原郡,竇建德安排的探子們隻能打探到一些簡單的情況,對高暢的虛實無從了解,這讓他無法決定該如何對付高暢。

因此。竇建德決定一步一步地來,利用自己主君的身份。一步一步奪取高暢的基業。

第一步,他需要高暢統治下的清河,平原兩地向自己上繳賦稅,這一點,高暢已經應許了,並且,第一批糧草已經在路上了。

第二步,他要向高暢的領地派遣官員,隻不過,他自己統治的地盤官員就奇缺,雖然,留用了一部分隋朝地舊官吏,但是,更多的官吏卻並不從賊,而是掛冠而去,因此,他並沒有多餘地文官派向清河與平原兩地,隻好任由高暢任命的官員待在他們地位置上,象征性地派遣了兩個郡守及一批人到那兩個地方去,竇建德不求諸葛德威和尚智能做什麽大事情,至少通過他們能弄清高暢的虛實,就這樣已經非常不錯了。

尚智和高暢的侍妾阿嵐是親兄妹,對方就算知道他不懷好意而來,也不會做什麽?再加上,他命令尚智從平原去清河前,假意向自己的妹妹投誠,在高暢不在的情況下,那些官員多半不敢難為尚智這個所謂的國戚。

諸葛德威赴任之前宴請高暢,事前得到了他的同意才這樣做的,甚至,他們在酒席上講地一些話竇建德都了如指掌。

第二步完成之後,就開始準備第三步了。

當王伏寶的求援信傳來之後,竇建德覺得執行第三步計劃地機會來了。

高暢剛剛奪得清河郡,清河的人心還不穩,竇建德就將自己的目標放在了清河郡,如今,他的大軍休整已經完畢,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信都,冀縣雖然有不少的錢糧,不過,要長期負擔十來萬人的衣食,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春耕已過,收割的時節卻未來臨,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想維護底下十來萬人的生存,戰爭是唯一解決的辦法。

竇建德準備帶著高暢率領幾萬大軍親征楊善會,另一方麵以高暢的名義命令高暢在清河的駐軍北上與本方大軍南北夾擊楊善會,一旦擊潰楊善會的軍隊後,他再以主君的名義突然南下清河,將清河掌握在自己手中。

若是高暢的人想要阻擋自己入境,則名不正言不順,那個時候,高暢也在自己手中,他的人不敢不從,就算抵抗,士氣也多半不振,自己這幾萬人完全能夠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其摧毀。

另外,他命令一員驍將率軍埋伏在信都和平原交界之地,若平原的高暢軍離境增援清河,那員驍將則出奇兵攻占平原,若是平原的高暢軍沒有動作,自己占據清河之後,則往平原而去,兩路夾擊高暢軍。

隻要高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自己就等於占據了不敗之地,他縱有三頭六臂之力,也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這個人究竟是出於何種考慮才自投羅網的呢?

竇建德坐在案幾之後,盯著堂下坐在右手第一位沉默無聲的高暢,現在,正在舉行軍議,坐在左手的是以宋正本為首的文官們,坐在右手的則是以高暢為首的武將,對於高暢坐在右手第一位,很多武將都心有不服,不過,他們都清楚高暢目前的地位,表麵尊榮,實則隻是等同於人質的角色,這樣一想,心裏多少平衡了一些。

候,宋正本剛剛結束了他的發言,在軍議上,由他提方大軍和高暢的清河軍南北夾擊楊善會的計劃。

這個時候,他們仍然不知曉漳南的楊善會軍其實屬於高暢所有。

“我的大將軍,你覺得宋卿的計劃如何?”

竇建德收住了遊離的心思,微笑著對表情木衲的高暢問道。

“宋大人的計策乃是良策矣!卑職萬分讚同,一定尊令行事!”

高暢抱拳說道,神色淡定,唇間微微帶著笑意,誠懇地望著堂上的竇建德,任誰也看不出他有何不妥之處。

高暢答應得如此幹脆,竇建德心中卻泛起了疑團。

以高暢的能力,難道瞧不出自己打的什麽主意?這絕對是不可能的既然瞧出了,他一點也不反對,不采取對策嗎?這也不可能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或許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吧?可是在決定前來覲見之前他應該考慮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啊!他應該早就製定了對策吧?

麵對這樣的明謀,他會怎樣化解呢?

“如此,辛苦高卿了!”

竇建德神色不變,微微一笑,調轉目光,緩緩掃視堂下。

“此次征伐楊善會,本王將親自領軍,軍師祭酒由淩敬擔任,宋正本留守冀縣。為大軍征集糧草,至於,隨行將領!”

他頓了頓,然後說道。

“副帥由右衛大將軍高暢擔任,劉雅率本部五千人為前鋒,高雅賢率本部八千人為第二隊,本王率中軍五萬為本隊,範願率本部一萬為後軍。押送糧草,阮君明為冀縣留守,協助宋正本大人鎮守信都。”

竇建德既然下達了命令,堂下眾將自然依令行事,紛紛離座,從竇建德地親兵手中接過令箭。

“報!”

中堂之外。突然傳來了親兵一聲悠長的吆喝。

“樂壽急報!上穀魏刀兒率部犯境!”

“什麽!”

竇建德臉色為之一變,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輕拂下頜的胡須,沉默不語,不過,這個意外的壞消息並沒有讓他失神多久,他很快就恢複了平靜,讓外麵的傳令兵進來。

那個傳令兵急急地闖進堂來,跪伏在地,他滿身灰塵。汗濕衣衫,證明趕了很長的一段路。而且趕得非常之急。

“參見大王!”

“免禮,起身說話!”

傳令兵站了起來。汗水不停從額頭上湧了下來,衝在灰塵滿麵的臉上,讓他顯得格外的好笑,他不敢舉手擦拭自己地臉,飛快將懷裏的戰報遞給了竇建德的親兵。

竇建德在那卷軸上飛快地瞄了幾眼,然後命令那個傳令兵將詳細的情況細細說來。

自從漫天王王須拔在攻打郡時死於流矢之下後,餘部就由魏刀兒率領退守深澤,待魏刀兒的部將甄翟兒率領十萬大軍在雀鼠穀敗於太原留守李淵手下之後。勢力更是大幅度縮水,竇建德崛起之後。對魏刀兒並不是很看重。

他率軍南下攻打信都郡的時候,留下了一萬精銳交給自己地大舅子曹旦率領,曹旦的能力雖然不夠,但是勝在對自己忠心,將自己的後背交給他竇建德才能放心,曹旦這一萬人住在在樂壽,防的也不是深澤的魏刀兒,而是河間郡的郡丞王琮。

竇建德進駐樂壽之後,和河間郡郡丞王琮的河間軍有多次交鋒,最後,王琮不敵,退守河間城,竇建德也攻不下防守嚴密的河間城,雙方形成了對峙之勢,竇建德率領主力大軍南下之時,最怕王琮率軍襲取樂壽,斷他後路,故而留下一萬精兵由曹旦率領駐守樂壽,隻要曹旦堅守樂壽,以一萬之眾,王琮也拿他沒有辦法。

至於魏刀兒會怎樣做?竇建德也有所考慮,在他看來,魏刀兒輕易是不會出兵攻打自己的,因為現在田裏的莊稼還沒有成熟,魏刀兒若是攻打自己,多半是為了糧食,既然莊稼沒有成熟,他來攻打自己就沒有道理啊!

然而,事情出乎了他地意料,魏刀兒居然離開深澤,前來攻打樂壽,這相當於當頭給了他的一棒。

這次南下,魏刀兒是與自己地結義兄弟宋金剛聯手,號稱十萬之眾,雖然實際上沒有十萬人,五六萬人還是有的,以曹旦那區區一萬人是堅守不了多久地。

前鋒是宋金剛的本部一萬人,他的前鋒進入樂壽地界之後,和曹旦的部隊有所接觸,曹旦的部隊雖然沒有一觸即潰,卻也連戰連敗,宋金剛是有名的勇將,他麾下有三千精騎,曹旦完全不是他的對手,現在已經不敢派部隊出去迎敵,退守在樂壽城中。

雖然不知道魏刀兒為什麽會率部突襲自己,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怎樣解決才是正題。

現在擺在竇建德麵前的有兩個難題,南下?還是北上?

南下,就相當於將樂壽讓給了魏刀兒,樂壽是龍興之地,若是讓於敵手,對士氣地打擊非常之大,再加上各位將領包括竇建德家眷都留在樂壽城中,魏刀兒部是什麽?完全就是盜賊,這些家人若是落在他的手中,後果難以想象,故而,樂壽是一定不能丟地。

堂下,群情洶湧,紛紛要求回師樂壽,抗擊魏刀兒。

北上,隻好任由清河,平原兩地落入高暢手中,現在不能鏟除掉高暢的勢力,待日後壯大起來之後,就更不好對付了。

準備了這麽久,卻虎頭蛇尾收場,竇建德頗為不甘心。

若是兵分兩路?這個念頭一起就被竇建德否決了,魏刀兒傾巢而來,本方若不是以主力迎敵,後果堪憂,特別是宋金剛,作戰異常勇猛,他手底下有許多胡騎,在野戰中很難對付。

權衡北上南下的利弊之後,竇建德很快就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