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顆子彈
“哥,要不我們……報警吧?”
聶揚盛陪著聶揚帆坐到晚上十一點,見他哥惶惶不安的樣子,如是道。
聶揚帆急得兩眼充紅,神情猙獰,慢慢地轉過頭來看他,“報什麽警……你哥我就是!”
聶揚盛聳聳肩,表示自己確實考慮不周,但是寧奕如此反常的不回家,隻能說明他遇上了不尋常的情況,這情況是好是壞,難說。
聶揚帆打了幾通電話,沒有任何關於寧奕的消息,他所熟知的關於寧奕的圈子就這麽小,寧奕這個人平時不出門,也不怎麽與人交流,安靜得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如果失去聯係出於他的本意,那麽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他要自殺!
“揚盛,你今天跟他說了什麽?有沒有刺激他?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聶揚帆調頭盤問起自己的弟弟來。
今天說了什麽?這哪裏記得住啊!
聶揚盛努力回憶著,“我們就聊了租房子的問題啊,我還問他你對門能租麽,他說對門前不久有命案,我就覺得瘮的慌。”
“對門?對門的命案早就結了,女主人被自己丈夫的情婦殺了,凶手是我親自逮捕的。”聶揚帆簡潔地告訴了聶揚盛情況,“這件事應該與小奕沒什麽關係,你們還聊了什麽?”
“還聊了……哦,我不小心說漏了嘴,他就坦白了你們倆的關係,還說他知道兩個男人在一起很辛苦,但是他不會主動離開你的……哥,你別瞪我啊!”
聶揚盛畏縮著朝聶揚帆裝可憐,不過這一套聶揚帆不吃,他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表態不會支持我們,刺激到他了?”
刺激?回想起寧奕掛著淡笑的臉龐,他表明真心時的絕決,似乎並沒有激動難抑啊,“沒有啊,他沒有被刺激到吧,倒是最後他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忙忙走了啊。”
“電話?誰打的?”
“不知道,從頭到尾他就嗯嗯啊啊了幾下,然後掛了,再然後走了。”聶揚盛此時回憶起當時寧奕的表情,有些緊張又有些惶恐,那種焦躁的情緒隱隱地流露出來,其實隻要聶揚盛走點心,一定能看出寧奕的不安和異樣。
聶揚帆猜測八成是那通電話有問題,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思考,平時不太與人交流的寧奕忽然因為一通電話而奔走,那說明打電話的人很重要,到底會是誰呢?第一個浮現在腦海的人就是淩森的媽媽,畢竟她是寧奕的親生母親,可是她並不知道寧奕是她的孩子啊,怎麽可能主動打電話來?
為了保險起見,聶揚帆穿上衣服火速出門,趕去找淩母。
“哥,那我守在家裏等寧奕啊!”
聶揚盛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大忙,還是守著老巢最靠譜。
聶揚帆趕到警局,拎上值夜班的白誠凜,開著警車直奔淩家。
白誠凜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了,茶杯裏的水已經不再冒熱氣,衣領一緊,就這麽活生生被拖出了警局。
他慌張大叫:“什麽情況?怎麽回事?傅弘書救我!——”
聶揚帆把他扔進警車,嚴肅地說:“寧奕不見了。”
“嗯?”白誠凜停止叫喊,“小奕他不見了?什麽時候不見的?”
“從下午到現在還沒回來……”聶揚帆眉宇間藏著隱隱的擔憂,“電話打不通,我怕他出事。”
“這連十二個小時都不到,應該不會出事吧?指不定去哪裏玩兒了?”白誠凜樂觀道,“哎呀,年輕人嘛,你這種老頭子怎麽會懂呢?”
然後白誠凜被聶揚帆狠狠地用眼睛剜了一刀。
“好吧好吧,你拖我出來就是為了找小奕?”白誠凜正色道,“你要去哪裏找?”
“淩森家。”
“什麽?這跟淩森有什麽關係,他現在還在看守所呆著呢。”白誠凜不解,雖然童家姐妹的案子與淩森沒有多大關係,但他畢竟失手殺害了童若卿,罪名成立,隻等開庭宣判。
“其實這裏有個秘密,我跟你說無妨,但你不要聲張出去。”聶揚帆看著車,嚴肅地說。
白誠凜一拍胸脯,“我的口風最緊了!”
聶揚帆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好吧,別這樣看我,你說吧,我保證不亂說。”
聶揚帆道:“淩森的母親也是寧奕的母親,不過她在寧奕兩歲的時候離開了寧奕的父親,所以她對寧奕毫無印象。我覺得寧奕失蹤可能和她有關。”
天底下還有這種巧合……白誠凜有些吃驚,仔細想想,怪不得總覺得淩森眉目間似曾相識,原來是和寧奕有血緣關係。
“淩森的媽媽知道這件事嗎?”
“應該不知道,寧奕不希望她知道,所以我也就不多管閑事了。”
“這樣啊,倒是很像小奕的風格呢。”
兩個人將警車停在了巷子口,下了車。
這片老城區正在拆遷,隻剩些低矮的平房,破磚雜草遍地,晚上隻有一盞橘色的路燈,十分荒涼。
“去年來這裏時還不是這樣,沒想到今年拆得隻剩這點了。”白誠凜感歎。
聶揚帆無暇理會他的傷春悲秋,一把拖過他,鑽進了黝黑的小巷裏。
“哇,好黑啊,我好怕!”
“閉嘴!我都後悔帶上你了。”聶揚帆罵道,他簡直不該認為“多個人多個腦”,因為這個人根本沒腦啊!
淩家在最裏麵,門牌號鏽得快要看不清了,聶揚帆打著手電筒仔細確認了號碼,便敲響了門。
咚咚咚。
“誰……?”
“警察,聶揚帆。”
“還有我,白誠凜,也是警察。”
安靜了幾秒,門被打開了,淩母那種憔悴的臉露了出來,“聶警官?你、你怎麽來了?”
聶揚帆問:“我弟弟在你這裏嗎?”
“什麽……?”
淩母顯然渾然不知,她感到奇怪,聶揚帆為什麽來她這裏找弟弟?那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燒得一手好菜的那個?
聶揚帆重複:“我弟弟,就是上次伯母見過的那個,來找過您嗎?”
淩母雖然不太明白怎麽回事,但是她還是誠實地搖搖頭:“對不起啊,聶警官,我沒有見過你的弟弟,自從那次我離開你家,就再也沒有見過。”
顯然寧奕沒有來過她這裏。
聶揚帆十分喪氣,他眉間緊鎖,“是嗎,那打擾了。”
“請問出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我弟他人不見了,我再找找吧。”
淩母見他欲走,連忙拉住他,“誒,聶警官,我家小森的案子到底怎麽判?”
聶揚帆回首看看她,心中湧起一股悲傷,淩母關心自己的兒子沒有錯,但他總會在心底暗暗憤懣著,為什麽寧奕沒有這種待遇?為什麽他的前半生過得如此悲慘?
“淩森的案子,我們會請律師,盡其所能幫他。”
淩母失落地鬆開手,勉強地笑笑:“這樣啊,那、那麻煩聶警官了。”
白誠凜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似乎感覺到聶揚帆有種很強烈的欲望,想要把寧奕的身世告訴淩母。但是,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走吧。”
兩個人默默無言地走出巷子,剛想上車,聶揚帆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立馬一喜,“是寧奕!”
白誠凜感到意外,湊過去看,確實來電顯示上跳動著“寧奕”二字。
“喂,寧奕!你到底在哪裏!?”聶揚帆又氣又喜,接起電話劈頭蓋臉就問。
“什麽什麽你就瞎叫啊,我才不是那個小弱雞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粗魯且傲慢的聲音,這讓聶揚帆一怔,“你是誰?”
“嗬嗬嗬嗬,我是誰你不需要知道,我就是來告訴你,這個電話的主人,他欠的錢必須要還清了!不然我們就要對他不客氣了!”
聶揚帆警覺道:“還錢?他欠了什麽錢?”
“聶大哥你不用管我——啊!——”那頭忽然傳來寧奕撕心裂肺的尖叫,隨即是他慘烈的叫聲,然後就聽見剛剛那個粗魯的聲音,“媽的,瞎嚷嚷什麽!喂,你應該跟這個小弱雞很熟吧?通訊紀錄裏都是你的紀錄,你是他親戚?”
“我——是他哥哥。”聶揚帆似乎有些明白怎麽回事了,“他欠了多少錢,我替他還,你們在哪裏?”
“喲,痛快人啊,哼哼,這個小弱雞還騙我們沒朋友沒親戚,這不有一個大款嘛!”那頭哈哈大笑,“我們隻要三十萬!其他的都不算了!媽的,欠了我們那麽多年,再不還老子都快沒錢了!”
“聶大哥不要來啊——!啊!”
聶揚帆聽見那頭寧奕淒厲的叫喊聲,心頭揪著疼,他知道那群人一定折磨寧奕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寧奕被他們打得傷痕累累蜷縮在角落的場景,“你們讓他跟我說幾句話,我不放心他,不然我是不會帶錢來的。”
“喂……咳,聶、聶大哥……”寧奕對著電話,說話顯然比剛剛無力一點,“對不起聶大哥,你不用來的,這和你沒關係,真的,你、咳!你隨我去吧!”
“你覺得我會放著你不管嗎寧奕?!”聶揚帆頗為惱火,“無論發生了什麽,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錢都不算什麽!”
“可是三十萬啊,哪裏拿得出三十萬呢,聶大哥?”寧奕忍著痛,咬著牙,盡量不讓自己丟臉地哭出來,“我不想再欠你什麽了……”
聶揚帆簡直被寧奕這種思維氣死,“你哪次不欠我?你欠我的多了去了!我要你這輩子都給我還債!”
“喲喲,好了好了,說著說著還膩歪上了,這哥哥可真盡心啊,這樣吧,一個小時後,你拿著三十萬到外環路的廢鋼廠找我們,要是你叫警察來,你弟弟可就完蛋了!”
電話猛地掛斷,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聶揚帆有片刻的恍惚,白誠凜臉色也是不太好看,“小奕被綁架了?”
“不知道……”聶揚帆甩甩頭努力振作,他推了一把白誠凜,兩個人火速坐進車裏,“我去ATM機上取點錢,先去外環路的廢鋼廠,你回警局組織點人手支援我。”
“你一個人?不會出事吧?”白誠凜擔憂道。
聶揚帆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道路,“放心,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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