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繭利做了個噩夢。

夢中,他發現自己被裝到了最簡陋的手術台上,然後一堆雜七雜八,且沒有經過消毒的器具對他下手,將一具完好的身體全部拆解。

其手法之差勁,簡直能讓他犯病。

作為一個活了上百年的科學家,涅繭利有一套自己的理念。

他十分厭惡“完美”這個詞語。

因為“完美”就意味著終結,沒有了創造的餘地,就代表自己的一切都將無法再派上用場。

對於科學家而言,所謂的“完美”便是絕望。

涅繭利的人生目標是要比目前存在的任何東西都出色,但決不能做到完美。

對他來說,科學家就是不斷苦惱於這樣的矛盾,卻又能從中發現樂趣的生物。

但就算不追求完美,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差勁吧?

那簡陋的手法,就好像是稚童塗鴉塗鴉一般,移動軌跡天馬行空,毫無半點規律可循。

就連處理手段,也是錯漏百出。

別說是他這種級別的科學家了,就算是初入十二番隊的新手,都做不出這種低劣的分解手術。

在對方準備向他的大腦動手時,涅繭利從噩夢中驚醒,猛然睜開眼的同時,大汗淋漓。

好似經曆了一場艱苦的戰鬥。

“醒了嗎,涅三席。”

平靜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當涅繭利看清楚說話那人的樣貌時,金色的瞳孔微縮,驚訝的表情浮現在麵孔上。

“是你?”

“很意外嗎?”

藍染漫不經心地說著,“涅三席前往現世尋找實驗材料,和滅卻師們發生了衝突,這件事我會幫你保密。”

“不過我需要涅三席幫我一個忙。”

在他的描述中,涅繭利得到了一個和他猜想極為接近的答案。

藍染前往現世尋找合適的虛來充當試驗材料,結果在一座山穀附近發現了涅繭利殘留的毒氣。

經過詢問和商討,滅卻師們交代了涅繭利的所作所為,而後又迫於屍魂界的威脅,選擇放過涅繭利。

雖然敘述上讓涅繭利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大對勁,但藍染不僅沒有束縛他,反而幫他治好了傷。

從這點上來看,對方似乎並沒有惡意。

經此一事,倒是讓他看藍染時覺得順眼許多。

“說吧,什麽忙?”

思考過後,涅繭利坐直身體,活動著發硬的脖頸,開口問道。

“跟靈子有關的試驗。”

藍染麵無表情道,“跟我來吧,實驗室就在隔壁。”

二人離開房間,來到隔壁。

映入眼簾的則是精密到極點的操作台,銀色金屬質地的培養皿中盛放著如粘液般的黑色物體。

它仿佛某種活物的髒器,不斷地蠕動著。

“這是明給我的。”

藍染隨口將自己的摯友出賣,“因為單靠自己的能力無法分解出它的本質,所以我需要一個助手。”

“一個在科學領域具備相當造詣的助手。”

涅繭利沒有搭話,而是徑直上前,一臉認真地盯著黑色物體的蠕動,進行著細致層次的觀察。

好奇心,是一個合格科學家必備的修養和素質。

在見到這團黑色的第一眼,涅繭利便已經被其吸引,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他去探索,去發掘,去尋找真理。

在涅繭利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時,藍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試驗室。

“怎麽樣了?”

走廊上,如月明好奇道。

藍染平靜地望了他一眼,頷首道:“很有成效,確切地說,涅繭利已經完全沉浸在研究中了。”

“話說,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昨天深夜,某人神神叨叨地出現在試驗室內,說找到了控製涅繭利的方法,並拿出一團黑色**,將方法和過程詳細描述了一番。

本來如月明是打算親自上的,但經過深思熟慮,藍染決定代替他。

畢竟,讓如月明用他做研究之類的話做借口。

那就有點太侮辱人的智商了。

別說是涅繭利了,就算更木劍八都不會信。

“禦眼之力。”

如月明解釋,“混合了些許雜物的力量碎片。”

對某人有求必應的米米哈基,在祭祀過程中,並未直接給予如月明相應的手段,而是為他策劃了一番。

因為涅繭利最珍貴的,就是他的科研能力。

如果強行用其他手段將其控製的話,隻會導致適得其反。

像這種人,必須利用其最大的短板。

隻需要把控好這點,別說是涅繭利了,就算是尚有底線的浦原喜助,都無法遏製自己那不斷滋生的好奇心。

一天兩天三天,一周兩周三周……

當涅繭利從實驗室走出的時候,樣子大變。

淩亂的藍色頭發仿佛一捧雞窩,亂糟糟地堆在腦袋上,一雙金色的瞳孔四周充斥著大量的血絲,塗在臉上的白色顏料更是因為缺少保養,變得斑駁不堪。

就好像是連續通宵了一周的大學生,已經完全沒有了人的樣子。

他第一時間找到藍染,雙目赤紅地直視著對方的眼睛:

“藍染,我需要更多那種未知材料。”

沒有任何的遲疑,涅繭利直接拿出了自己最大的籌碼:“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交換!”

沉思片刻,藍染喊來了如月明。

然後,兩人大眼瞪小眼,就那麽直勾勾地盯著對方。

“來,把這份賣身契先簽了吧。”

如月明從口袋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契約,這是他找東仙要撰寫的。

別問為什麽一個瞎子能寫出這種東西。

現在十一番隊的大部分文書工作,都是由東仙要負責。

因為除了他和浦原喜助之外,全員莽夫。

就連狛村也在如月明和更木劍八的感染下,逐漸融入到了那“和諧”的氛圍中,激發了自身的野性和凶性。

當然,平日裏還是很溫和近人的。

屬於是十一番隊,除了宮司大人外,最受歡迎的存在。

涅繭利接過契約,連看都沒看,直接便是在上麵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在場的人都很清楚。

這一張文字跟白紙沒什麽區別,是否遵守全憑自覺。

隻是走一走過程罷了。

“繼續研究之前,我覺得你應該先休息一下。”

如月明下達了自己的第一個命令,“不然的話,猝死了可就是我的巨大損失了。”

涅繭利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不解道:“難道你不用給我上什麽限製手段嗎?”

在他的人生信條中,任何人都不可輕易相信。

就連自己的斬魄刀,在後期都被進行了改造,植入了自爆裝置,涅繭利的性格可想而知了。“怎麽限製?”

如月明反問,“在你的髒腑中植入嵌入式鬼道?還是用在你的大腦裏麵埋入炸彈?”

“問題是,這些手段對你來說,真的有用嗎?”

對於一個能夠製造全套器官,並對自己身體進行大尺度改造的科學家來說,就算在他的大腦中植入相應的手段,都不是一種保險的方法。

如月明絲毫不懷疑涅繭利的才華。

他就算是再為自己製造出一個大腦來,都不誇張。

涅繭利默然。

他沒想到一個看上去傻乎乎的家夥,居然會這麽了解自己。

“我知道了。”

涅繭利點了點頭,轉身重新走入實驗室內。

在休息之前,他要將這段時間獲得的數據,全部記錄在腦子裏。

望著其離去的背影,藍染輕輕地歎了口氣。

以科學現有的領域去鑽研禦眼之力,就算花費個上百年也不過分。

但凡涅繭利對此仍舊持有好奇心,就必須要一直為如月明打工。

想至此,他不禁望向得意洋洋的某人。

沒想到,平日裏看似沒有心機的家夥,居然也能對人性利用到這種程度,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嗎?

“明,我有事要跟你說。”

藍染搖了搖頭,將這一想法拋之腦後,轉而對其說道。

二人來到另外的空閑房間。

“有關滅卻師的能力,我已經研究的差不多了。”

“不過現在有個問題。”

藍染沉聲道,“石田宗弦離開無形帝國已經有段時間了,依照他對無形帝國滅卻師的了解,對方必定不會停下發展的腳步。”

“因為他們最終目的就是戰爭。”

“如果屍魂界繼續停留在現狀態的發展的話,迎接屍魂界的將會是滅頂之災。”

如月明揚了揚眉頭:“這話說的,好像我停滯不前一樣。”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如今的我強無敵好嗎?”

“我左手浦原右手涅,還有義子惣右介。”

“再加上驚世智慧作為後備,別說是區區無形帝國了,就算靈王複活,也能奪了他的鳥位啊!”

藍染:“……”

他錯了,他不該跟這家夥進行正經商討的。

“滅卻師的主要戰鬥方式是通過強製吸收和操縱外界的靈子。”

藍染感慨道,“為此甚至開發出了聖隸之類的戰鬥靈術。”

“類似的靈子箭矢和神聖滅矢,都是在此基礎上開發出來的。”

“用石田宗弦的話來說。”

“很多年前,無形帝國普通士兵的單體實力,已經超過了護廷十三隊的死神隊士。”

“哪怕是幾百年前的屍魂界,為了戰勝滅卻師,都付出了相當之大的代價。”

如月明皺眉。

這點他倒是知道。

盡管記不大清楚細節了,但在千年血戰時,屍魂界慘重的傷亡還是有點印象的。

隊長席官一流傷亡數字比起普通隊士,反倒是不算什麽了。

無論是哪一番隊,傷亡數字都超過了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總和。

話說,滅卻師的皇帝陛下到底是怎麽死的來著?

好像是被一護那個掛逼給一刀砍死了是吧?

難道,為了守護屍魂界,本宮司還要去當一手牽紅線的媒人?

聯想到一嘰咕名義上的三個爹。

如月明看向藍染的目光,就隱隱發生了變化,顯得有些古怪。

察覺到某人又開始發癲,藍染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方才繼續道:

“經過研究和石田宗弦的言論得出——”

“滅卻師是對虛毫無抗體的種族。”

“因此,對抗無形帝國,虛圈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力量。”

“或者說,我們需要將虛的力量運用起來。”

聞言,如月明怔了一下:

“讓死神掌握虛的力量嗎?”

藍染目光停頓,眼神中充滿了強烈的疑惑。

這家夥怎麽突然就開竅了?

“這正是我眼下研發的項目之一。”

藍染繼續道,“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無論是死神還是虛,其魂魄都存在著上限這件事情嗎?”

如月明點了點頭。

類似的言論,他倒是有點印象。

“薩爾阿波羅的形態,對我的思路產生了一點啟發。”

“既然虛能夠做到這點,那是否意味著死神同樣可以?”

“不過相關的研發,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摸索。”

“魂魄的排異性,並非輕而易舉就可以解決的。”

“眼下要做的,便是獲得充足的試驗品,然後對猜想進行驗證和總結。”

“我有信心,在友哈巴赫醒來之前,完成這一切。”

聽到這裏,如月明嘖了一聲。

不愧是智慧僅次於他的藍染,在有限的情報下,隻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完成了對滅卻師的計劃。

既然如此,他也就隻能舍命陪君子了。

“說吧,你想要誰來當試驗品?”

“喜助嗎?”

如月明擼了擼袖子,“隻要你開口,我馬上就回去把他打暈,然後給你送過來。”

聽到浦原喜助的名字,藍染的臉上罕見地浮現一絲憐憫之色。

最近因為某人的離譜要求,浦原喜助的頭發大把大把地掉,整個人仿佛被榨幹了一樣。

麵色蒼白如鬼,雙眼憔悴無神,一整個的行屍走肉。

他搖搖頭:“其實你誤解我的意思了。”

“突破魂魄的界限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其中存在著諸多風險,需要時間去慢慢改善。”

“既然滅卻師對虛沒有抗體,那為什麽不把虛圈變成我們的勢力呢?”

聞言,如月明瞪大眼睛。

他常常因為想法不夠膽大包天而和藍染格格不入。

當自己還停留在倒反天罡的時候,藍染已經想去虛圈稱王稱霸了。

何等的離經叛道,何等的膽大妄為。

為此,如月明表示:

“帶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