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渾渾噩噩的回了公寓,之前在和林東撕打的時候酒撒了一身,又在外麵吹了風,直到回到公寓他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冷。

夏言腦子裏混混沌沌的,在沙發上坐了一會才想起來要洗澡把濕衣服換下來,洗完澡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臉上被蹭了傷口,又翻箱倒櫃的找藥,可惜找了好半天都沒找到,最終隻能隨便貼了兩個創口貼了事。

平時家裏的一切都是席景明在打理,對方才離開幾天,就諸事不順。夏言吸吸鼻子,隻覺得心裏堵得發慌。一想到離開時席景明胳膊上的血跡,夏言就忍不住開始想,他是不是對席景明有些過分了?

明明席景明是為了救他來著……

夏言懊悔的低吟一聲,捂住臉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占滿了整個胸腔,酸澀又難受,悶悶的讓人喘不過氣。

要不明天……明天給席景明個台階說原諒他好了……席景明也好凶,席景明之前從沒對他發過火……

夏言委委屈屈的墜入了睡夢,可是就連睡覺也沒有睡好,明明已經很困了,意識卻仿佛遊離在另外一個時空,穿過光怪陸離的舞廳,鑽過洶湧的人潮,居高臨下俯瞰著這一方小小世界。

“肇事司機一家五口全靠他養活,隻能拿出來五萬,你就是再告他也隻能拿出來五萬,咱們先把錢拿了,治病要緊。”

“雖然僥幸救回一命,但車禍損傷到了她的大腦……如果療養得當是有可能蘇醒的。”

……

“好小啊,還在上學?你們老板別招了個未成年來吧。”坐在陰影裏的男人抽出根煙來,周圍傳來一片哄笑聲。

少年連忙拿出打火機來給男人點煙,因為過度緊張,說謊時手都在抖,“我成年了,剛成年。”

“會喝酒麽?喝一杯哥哥在你這兒開瓶酒……哎等等你別急,得坐哥哥懷裏喝才算……”

一片起哄聲中,有人偷偷鎖上了包廂的門。

……

“你得罪了林東,S市哪家酒吧還敢再要你,我這店因為你得罪林二少的事都快黃了,你還好意思要工資?再不滾我打斷你的腿!”

……

“聯係到了嗎?”

席景明看著手機上一連幾個未接通知,沉默了一瞬,轉而揚起一抹職業笑容,“夏總這會兒恐怕有別的事情,不如我把修改後的項目規劃先和沈總講講如何?”

聽到席景明的話後,沉默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了下去。

“既然夏氏對這次合作並不上心,那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告辭。”

沉默徑直從談判桌一側站起身,帶著一臉懵逼的助理頭也不回的走了。

席景明挑了挑眉。

夏言的電話依然打不通,這也是常有的事,這少爺不高興的時候經常不接電話。說不定現在還在因為昨天的事發脾氣。席景明漫不經心的想著,把手機扣在了桌上。

*

將夏言從夢境中扯出來的是一陣壓低了的談話聲。

夏言聽不清說了什麽,隻是隱約覺得有一個聲音很熟悉,他渾渾噩噩的睜開眼,意識一片模糊,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你發燒了。”

席景明掛了電話,用手試了下夏言的額頭,說:“醫生剛來給你掛了水,看看掛完能不能褪下去。”

夏言像是還沒反應過來,呆呆的望著席景明。因為高燒的緣故,眼眶裏泛著微微的紅,看起來又乖又可憐。

直到席景明的手離開額頭,夏言這才恢複了幾分清明,大腦昏昏沉沉,渾身燒得發痛,疲憊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夏言這時候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換了個環境,周圍充斥著淡淡的消毒水的氣味,像是……醫院?

“我怎麽會在這兒?”夏言迷迷糊糊的說,一張口嗓子跟冒了火似的,嘶啞得嚇人。

席景明把他扶起來給他倒了杯水,奈何夏言混混沌沌連拿水杯的力氣都沒有,抖著手險些把水灑了一床,於是席景明便找了根吸管,托著杯子讓夏言喝,“今天早上是和慶輝的合作會議,你一直沒有來,夏董就讓我過來看看。”

事實上並沒有這麽輕鬆,夏興朝得知慶輝的人被夏言氣走的事情,大發雷霆,但是由於怎麽找都找不到夏言,於是夏興朝就讓席景明過來看看。

席景明隨便找了個助理來夏言的家裏找,結果助理怎麽敲都沒人開門,門外的監控又顯示夏言一直沒有出門。於是席景明隻好拿了鑰匙進來,結果一進就臥室就發現夏言躺在**,燒得人都昏迷了。

要是再發現晚點,恐怕得有性命危險。

“哦……”夏言小口小口的喝著水,一麵偷偷看向席景明,他並不知道這件事的詳細情況,隻以為是席景明發現自己電話打不通,覺得情況不對就過來看看——席景明是在擔心他嗎?

席景明神色如常,看不出絲毫情緒,卻完全沒有平時那種溫柔的模樣。

——席景明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

夏言悄悄的瞥向席景明的右臂,不過因為穿著板挺的西裝,完全看不出來對方有沒有受傷。

席景明坐在床邊,膝蓋上放著個筆記本,棱角分明的五官在電腦屏幕的微光下勾勒出溫柔的輪廓。

夏言看的次數多了,一直處理工作的席景明也注意到了,抬頭看了一眼他,“還要喝水?”

夏言搖搖頭。

於是席景明又看向電腦屏幕,夏言心裏頓時有些失落,心裏嘀咕席景明的工作怎麽這麽多,也不知道夏興朝有沒有給他加工資。

卻全然不知道,對方此刻電腦屏幕上的,赫然是夏氏的所有絕密資料。

這幾天因為項目出事的緣故,夏氏虧損了不少,而這,正是他出手的最好時機。

忙完這些,席景明心情愉悅的抬起了頭,卻正好對上夏言睜得圓溜溜的眼睛。

少年漂亮的臉龐因為高燒的緣故泛著微微的粉,埋在雪白的被褥裏,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起來格外乖巧。

夏言小聲詢問,“你能不能……陪我躺一會?”

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打擾到席景明一樣。

席景明眉頭微挑,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夏言手背上的針,“病得這麽重,你確定嗎?”

夏言反應了一會,整張臉驀然爆紅,“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你能不能躺在我旁邊,我……”

接下來的話夏言怎麽也說不出口了,高燒讓他的身體格外酸痛難受,生病的虛弱似乎在頃刻間放大了他內心的孤獨,他想席景明能多陪陪他,或者是抱抱他。

“算了!”夏言悶悶的說。

席景明收拾好了電腦包,拿起一旁掛著的西裝,不急不緩的穿上。

“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就先走了,針掛完了記得按鈴。”席景明說。

夏言呆呆的看著他,“你要去哪?”

席景明淡淡道:“我辭職了。”

這個消息就像個重磅炸彈一樣驀然在夏言頭頂炸開,夏言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席景明沒有再重複,拿起電腦包,“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此刻的席景明冷漠疏離得仿佛另外一個人,夏言不明白為什麽對方忽然之間會變化這麽大,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對方還在因為自己生氣。

“你——”夏言下意識的想攔住席景明,情急之下翻下床時險些摔了個趔趄,“你等等……”

席景明回過頭,目光沉沉的看他。

夏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過激了,就好像……很不舍得對方離開一樣。

想到這一點時,夏言動作僵了一僵,裝作平靜的說,“你要辭職,好歹得給我這個上司說個理由吧,工作交接好了嗎?”

“前兩天就交接了,夏董也已經同意了。”席景明說。

前兩天……為什麽他完全不知道?夏言回想了一下,前兩天他顧著和席景明鬧脾氣,完全躲著席景明走,因為這個才沒跟自己說嗎?

夏言僵著臉問,“為什麽?”

席景明搬出套話,“我想換個環境工作。”

“我、是、問、你、真、正、的、理、由!”夏言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

不過很快他就泄了氣,低聲說,“是因為生我氣嗎?我……”

道歉的話到了嘴邊,卻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尷尬得他腳趾抓地,一張臉漲的通紅,“我昨天——”

席景明說:“沒有別的原因,是我想走了。”

“……哦。”夏言說出一半的話頓時被堵了回去,一時不知道怎麽反應,隻覺得自己自作多情得可笑。

“那你滾吧。”一股燥鬱從心底裏驀然升起,夏言控製不住的冷冷說道:“趕緊滾!你走了我開心死了!”

席景明並不在意夏言突如其來的變臉,提著電腦轉身開了門,毫不猶豫的轉頭走了。

病房的門哐當關上,方才還溫馨的房間裏似乎一瞬間冷了下來。

夏言氣得胸膛不住起伏,狠狠的瞪著房門方向,眼眶逐漸泛起一層微紅。

“騙子……”

明明說過會一直留在他身邊的……